此时身处一个怎样的环境中呢?眼前是漫漶的迷雾,久行觅之却无从找寻归路。其路在何方?谁人指望?世界一成不变,缺乏必要的梦幻与色彩,目之所及永远都只是白蒙蒙的一片。天空呢?大地呢?虫鱼鸟兽,花草树木,以及一切造物主之慧能所遗此世界以生机与活力呢?一切都消失得杳无音信。心里空旷得发胀,疯狂嘶吼的意愿到了嘴边却化成一句轻绵的叹息,巨大的无所适从感吞噬了心脏。于此时,所有用来交流沟通的语言仿佛变成了仅供自己用悲伤的眼神来抚摸的符号,说不出其苍白与无力。仿佛困在一促狭的空间,动弹不得。简直要诅咒全世界!
盛大的绝望涌上心头,心原之上,仿佛长河泄泻,漫漫滔滔,触目所及,一片汪洋。偶尔暗流涌动,撞击得心里暗暗疼痛。就仿佛一朵流淌着粘稠墨汁的花盘,紧紧地裹着自己,要爆了,要炸了……
胸口传来一阵刻骨的刺痛。猛然,云消雾散,雨霁天晴,一缕仿佛来自另一世界的阳光轻轻照耀在夜无仇的脸庞,那白皙的脸孔,反射着柔软的豪光。
夜无仇缓缓睁开双目,明亮的双眼中有一抹湿意在荡漾,睫毛轻轻一扑闪,一颗剔透的玑珠滚落,在其脸上划出一道晶莹的痕迹。
轻轻将泪痕拭去,夜无仇以手加额,瞑目细思。为何会如此?在梦里,他及近疯狂,澎湃的愤怒与绝望似尽皆飚飞击中泪点,却无从发泄,仅能徒劳的张张嘴,发出几句无奈至极的叹息。
儿时,母亲早亡,父亲亦于一次出商之后杳无音讯。此之后,他便开始了流浪的生活,虽在漂泊无依中有玩伴,但那种孤独感跨过千山万水跨过时间的距离依然让如今的夜无仇感到恐慌。那是,每每露宿街头,他便会在梦中感受一场撕心裂肺的绝望,大梦初醒之时,亦是止不住悲伤蔓延,任泪水长流一气,才会渐渐稳住情绪。
唉,晨起之阳必会影响一天的光芒,儿时悲喜,亦是给整个人生铺上了难以抹拭或覆盖的基调。
夜无仇深深地呼了口气,忍住身体的创伤处传来的刺痛,缓缓坐起来,四下顾望。他此时正坐于一张雪白的柔软大床上,天鹅绒被子覆于其身。他的一身黑袍已经褪去,肌肉强健,线条硬朗的上半身裸露在外,自右肩至左腋之间层层白纱
裹住伤口,其间丝丝殷红的血迹透出。
让夜无仇大感惊讶的是,此间布置温婉,清香怡情,袭人不散。怎么看都透露出一丝雅致。
夜无仇搔了搔头,他怎么看此地都不像男人住的地方!一抹尴尬之色涌上脸颊,旋即想下床离开此地,刚一动,身体微僵,刺痛之感使得她眉头打皱。
那日,幸得他反应及时,以一道珍贵的空间灵符将心脉护住,才使得那利器越过了心脏,否则,恐怕他此时早已在哪个乱坟岗入土为安了。
想及此,夜无仇眼中厉芒闪烁,瞥了眼手指上依旧安然的纳戒,脸色稍显柔和。不知道是谁救了我?
对了,霍杰呢?夜无仇咬牙忍痛,翻身下床,穿好靴子,刚欲出去,只听得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两人皆是一怔。
“你,你醒啦。”少女白衣胜雪,肤若凝脂。双眸灵动俏丽,似诉千言万语;朱唇饱满楚楚,携带着万分娇媚。她长发绾起,精巧别致,带着灿银吊坠抹额,娇挺的鼻梁更显得体。此时,少女的双颊更是飞上了赧霞,愈发显得娟秀可怜。
“是你救了我?”夜无仇道。
“不,不是,是家兄救了你。”少女赧然道。
“家兄?”夜无仇皱了皱眉。
“哦,家兄霍起庸。”少女连忙解释道。
“霍起庸?”夜无仇提高了一个声调,倒是吓了那少女一跳。
“你与家兄认识?”少女像是未经世事的孩子,似怕生般微低着头,仅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把夜无仇来瞅。
夜无仇暗自觉得好笑,但眼下时局尚未明朗,诸多事情尚待解释,此时显然并非调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