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下了宫钥,英宗并不在里面,难道一会还是去叫门,闹得天下皆知他出来玩么?
于是英宗便只有在外面过夜了。
自然过夜的地方,就是保密不能让人知道了。
搜身、兜圈,更有那巨汉试探性的一拳;甚至丁一感觉在这亭台上面和四周,都还着埋伏的人手。
怎么回答他的问题?
如果这英宗是跟嘉靖一样,好玩儿长生的,那么自然应该是跟他说能了,顺便玩点小魔术丁一也不是不会,修仙小说丁一也没少看,这大明朝要提出修仙理论,丁一自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吧?要从练气到筑基,还是要从后天到先天,那是比皇汉理论还顺手的东西;
但如果英宗不好这口呢?
那恐怕就会恶了皇帝吧……
“朱兄恐怕没什么朋友。”丁一知道不能再想,当即决定赌了,“恐怕除了王世叔煎的茶,其他的食物都要别人试过没毒,才能让朱兄享用。”王振在边上听着,不禁皱起眉来。因为这架势,他就不信丁一不知道面前坐的是谁!只不过英宗微服出得来,用个朱公子的籍口掩耳盗铃罢了,怎么丁一却开口一点也不讲究?
英宗听着丁一的话,也略有些不快。
“朱兄大概也是世上最痛苦的人。”丁一没有理会王振的眼色,也没有因为英宗脸上渐渐收敛的笑意,而停下自己的嘴巴,“乡下小孩有把气力,能把田种好,不偷不抢孝顺父母,乡亲都会树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北边的孩子能用功读书的,考上个秀才中个举,四乡八里都给自己长脸,逢人就说咱家乡出了个人物头;要是能进士,就是读书种子至多的江南,也是光宗耀祖的事;就算好吃懒做不会读书,只要敢亡命、够义气,也能博江湖上的好汉称上一声大侠!”
丁一看着对面渐渐褪去不耐烦神色、转而认真起的英宗,不禁笑道:“朱兄您呢?抛开吾皇圣明万寿无疆千秋万代尧舜禹汤这一类,您自己都听腻了的好话儿不算,要让百姓觉得脸上有光,要博身前身后名,让人一提就发自内心,赞一声‘好!’,那就太难了,难以上青天。”
英宗听着下意识微微点了点头。
只听得丁一又说道:“朱兄这行当是真难做,从古至今,三代以上跟神话一般的不提,能让人提到心生敬仰喝一声采的,说来也就那么几位,不外就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朱兄以为如何?”
这回英宗朱祁镇明显了点了点头。
无疑,再怎么骂暴秦都好,秦统合六,秦始皇总归是一个不由得人不佩服的天子;
汉武这个武字,当然可以说“夸志多穷曰武”但也回避不了“克定祸乱曰武”、“威强敌德曰武”、“刚强直理曰武”这些含义;
唐宗自然也有被指责的地方,例如玄武门之变等等,但“天可汗”的事实,大唐拓地千里的武功,足够后人敬仰;
宋祖有黄袍加身的问题,但也是一统天下,不管如何都是值得一声喝采的皇帝。
英宗朱祁镇听着渐渐便有觉得丁一说得颇有些道理,的确当皇帝要当到博得一声喝采是极为不易的,不禁开口说道:“确是如此啊!如晋何以教我?”
“某不敢当。”丁一微微笑了起来,就怕鱼儿不上钩,只要搭上话,倒便算是有了机会,“朱兄不觉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都做了一件相同的事么?”说到这里,王振茶已煎好,正抬手一让,丁一便留下嘴来,拈起茶杯。
英宗听着,双眉一展,一下子坐直了起来。不得不说,从小就当皇帝养的人,天天坐在龙椅上听人山呼万岁的人,他真的就有这么一股气势,哪怕丁一此时坐在英宗对面,也知道这厮过几个月就会被俘的——但当此时英宗脸上泛起自信的笑容时,不也不承认,真的使人体会到一种敬畏、高高在上的感觉,那么他就坐在对面不到两米的距离。
“好茶。”英宗浅尝一口,冲王振笑道:“先生的茶,总是甘醇无以,回味无穷啊。”
丁一却突然插嘴道:“茶虽甘,也苦。”
英宗和王振这回齐齐脸上变色了。
太放肆了!
方才是英宗问话,丁某人高谈阔论倒也罢了。
现在明明没跟他说话,突然插入来,弄一声这么败兴的句子,别说上下了,就是朋友聚会也没这样——人家开百日宴,有个不识趣地跑来说这孩子迟早得死,也至少会被喷一脸口水吧?——何况这是大明天子和司礼监太监的谈话!
“文、景何不行汉武事?有人说无文景之治,岂有汉武之功?但何尝又没有一层:文、景都嫌茶苦?故之飞将军李广青壮之年才不得重用啊,战事一起,自然有胜有败,若只慕汉武之功,不愿担汉武之责,还不如文景之治。茶苦,可以喝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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