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珏神色紧了一下,伸手揉了揉眉心:“还没做心理评测,但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了,刚刚检查的时候就闹了一场。”
然后就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大家都知道的,生理上的疼痛可以治愈,可是心理的创伤就很难平复,可能会改变人的一生。
他们走后,易珏进去把那条湿毛巾重新洗了一遍,床上的人还没从被子里出来,他过去把人挖出来,轻声哄着:“没有人,只有我在,没有人来秋秋,只有我。”
徐秋冉连他都有些抗拒,扭身躲开了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还是背对着他的姿势,脸上没有眼泪,也不说话,就空洞洞地盯着某处。
任由他帮着自己擦了一遍脸,手还是死抠着被单,没什么表情,很麻木的样子,但身下的肌肉都紧绷着,易珏知道她的神经还在高度紧张着。
好像她只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崩溃过,剩下的时候又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的防备状态,有人碰就要躲,甚至连人的视线都不敢对上。
易珏伸手要关灯,她冷不丁地制止了,连头都没有回:“不要关”,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可见她对周围环境有多敏感。
他劝她开床头灯睡,都被拒绝了,她只是说不要关灯。易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又无奈又心疼,慢慢走到对着她的那边,躺在了支起来的行军床上,尽量背过身子不去看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她知道自己在而已,不敢给她过分的关注,怕刺激到人。
夜里的时候,易珏在黑暗中猛然睁开眼睛,听到了床那边传来窸窸窣窣到声音,他担心她腿脚不方便要起夜,赶紧起身去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徐秋冉正用一个很诡异的姿势,半挂在床上,双手撑地,使劲往床底下探望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长发扫地,把醒过来的易珏猛然吓了一跳。
他连忙把人扶起来,发现怀里的人抖得很厉害,一下一下摸着她的长发抚慰着,也没有开口问她这是在干什么,眼眶都要湿了,不敢想象她在那个破房子是怎么过来的。
“她…在床底…床底…是不是…”徐秋冉一时间还没有分清这里是何处,夜里睁着眼睛的时候,总想到了那个水泥糊住的窗户,往下探就能看到床底躺着的陈艺青,声音颤得支离破碎:“她是不是…床底…在床底啊……”
每个夜里,她都在铁架床床底守着徐秋冉,跟她说自己有多么忠诚,只愿意守着她,大力踢着薄薄的床板要她回应,强迫徐秋冉一遍遍许下自己是她的这种誓言。
易珏的一颗心像被铁丝勒紧再勒紧,滴出黑色的血来,他死死地控制住她抖得像落叶一样的身子,扣着她的后脑勺往胸膛压,哑着声音哄:“没有,没有人,只有我秋秋,我在的,没有别人”,他亲吻着她的长发,眼睛都红了。
徐秋冉的手臂被他捉住,强行放在腰上环着,她好像漂流中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触上他的衣服就紧紧抱住了,两个人吸铁石一样紧贴着。
就这样被他整个裹在怀里,徐秋冉慢慢地放松了,眼睛虽然闭上了尝试入睡,但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看来还没有睡熟,要让她这种神状态差到极点的人有一个好觉,估计也是登天一般的事儿了。
易珏抱了她大半夜,坐在床边也不敢睡,想了很多,又不敢去想,只是搂着她,看她埋在自己胸膛里的侧脸,凸起来的颧骨,尖尖的下巴,瘦成皮包骨一小可怜了。
他怕她身子这样睡要麻掉,刚放到床上人就像婴孩一样惊了一下,乍然弹跳了一下,被男人半搂着才渐渐又睡过去,易珏只得顺势躺在他旁边,单人床窄得很,她几乎是半躺在他身上的,是个寸步都不能离的样子。
易珏鼻尖蹭着她的脸蛋,在一点点安慰着人,也不管自己被枕着的手臂已经麻了,这下也睡不着,光用眼睛描绘一次她的脸,都觉得心疼极了。
从前那对猫儿眼多伶俐啊,眼波流转都能生出丝儿来,看谁都带着一份情意,现在一睁眼就是空洞洞的一片,莫说她不敢与人对视,就连他都没勇气看她的眼睛,死寂一样的灰色,满满的苍凉感,仿佛下一秒就能在自己眼前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