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经风霜雪雨的侵蚀,但还挺稳固的。桥面两边没有石栏。
现在那山洪漫过桥面,并高出一尺多的水位还是第一次。小波他们四个娃玩得很兴奋,全都把裤绾卷的老高,趟着水来回地走,互相用水“打仗”。
娃们的处境非常危险。虽然平日里娃们上学都要经过这里,对桥的宽度了如指掌,但如今浑浊的水已经漫过了桥面,他们只是凭估计和感觉在用脚探索着走动,一脚若踩到桥面边缘时,就会掉下河里……而这时从四周的深山丛林滚滚而来的洪水正湍急地注进大河,水里不时地有大漩涡在“吭吭”有声地转动……
桂枝和小林走近桥头,大吃一惊:正是她们的一群学生。
水流的声音很响,娃们玩的也投入,两个女教员不敢喊叫,要是娃们听到喊声或者突然看到看到老师来了惊慌,有可能掉下水……
桂枝就对小林说:“到了那边桥头,我们不能喊叫……”
小林会意地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地来在桥头……
娃们正玩的尽兴!犹其陶屠户的儿子小黑(念初中后,村里人都叫他黑毛),更是在那拼劲用手掌击水……
片刻时分,小波一抬头望见了两位女教员。桂枝和小林立即笑容可掬地向招手,意思叫他带同伴们快过来,并用手势小心翼翼地示意:危险。
小波还真是聪明,立即心领神会,对西峰说:“老师在那边叫我们呢,走回去……”
小波是几个娃的“头儿”,他的建议得到响应。于是小波在前,西峰、香香和黑毛相互挽了手,向桥头一步一步地撤退……
娃们向桥头撤退一步,两个教员紧绷的心弦也随之松缓一步!慢慢地全部到了桥头,桂枝和小林一个一个抱了学生放在青石阶梯上。
当桂枝老师把香香抱了递交小林老师时,走在后面的黑毛余偏偏兴未尽,抬起脚丫去踢水……
桂枝斥责道: “当心呀娃,还玩水,危险——”
不想这时黑毛的身子失去重心,一个趄趔就倒了下去。
那桥面上仅一尺水位,黑毛倒在桥面的中心,其实当时并不危险,偏偏桂枝当时救人心急,慌忙中弯腰去抱黑毛时,脚下站立不稳,晃了好几下,“啊”一声惊叫,桂枝倒进了桥下汹涌的洪水之中……
小林老师一边拉黑毛上了石阶,一边急得向四周呼救:“快来人呀,桂枝老师掉进水里啦!”
“桂老师——”娃们吓得哇哇大哭,他们亲眼目睹自己的老师在隙间被洪水吞没……
“我们要去救桂老师上来——”那小波、西峰和黑毛几乎异口同声。三个七八岁的小男子汉不管天高水险,就要扑下水去……
小林一把将三个娃推倒在石阶上,泪水满面地厉声责备:“你们找死?!快叫人来呀——”
只有香香没有男娃们徒劳的壮举,从桂枝老师掉水那一秒起,她就扯着天生的亮嗓门在疾呼:“桂老师掉河里啦,快来人救她,快来人啦——”
香香的声音在山岳回荡,在河谷回旋,那桃李湾的大人们大都听见,男人们立即奔赴河边……
其实在桃李湾这地方,男人们几乎代代相传会游泳,“旱鸭”很少,甚至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女子也有好多会游泳,这也是村口这条大河的生态文化以其鬼斧神工雕塑出来的结果。三个小男娃也近河识水性,才有了“欲与天公试比高”想法,可他们哪里知道凭他们平日在大河中玩玩的泳技,去实施在山洪中救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李虎、李豹、水牛、陶屠户、王二根等十几个男人飞奔河边,从下游方向一个个扎猛子跳进了大河之中,拦截施救……
快六十岁的王二根抵挡不住具大冲力的山洪,经过半分钟的博浪,就抵挡不了了,疲惫地地抓住河岸的斜柳,攀上树杈,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喊:“李革委呢,快,快叫李革委,他才能救桂枝老师啊!李革委——”
“爸!爸——”西峰冲自家的院落叫喊。
“姑爷,姑爷,快救桂老师呀!”香香也喊。
“李大伯,救我妈呀!”丽珠丽宝也早已赶到小林老师身边,两兄妹更是声嘶力竭、声泪俱下地大嚎。
“救我婶婶啊!”山凤拉着丽珠的手,跺着脚哭。
对面传来水莲的回音:“娃他爸早就出门去呢,是不是已经下水去了呢?!”
水莲和大丫二丫,跟着村里的女人们也向河边过来,她们不时地关照娃们小心,相互说着一句话:“老天爷呀,这可怎么得了呀!”
水里的男人们不时浮出水面换口气,再没进水中……
王二根在柳树杈上仰天长叹:“老天爷,你开开恩吧,桂枝可是大好人啊!她要教娃们认字啊!”言罢,又俯瞰水面:“李革委,你是不是潜入水底了?找到桂枝了吗?你可千万不是到公社开啥会去了才好啊,这阵势没你在咋办?只有你才能救桂枝,我晓得你在水里的本事……你可是桃李湾的主心骨啊,河神只怕你的,你才是桂枝的保护神……”
的确,象王二根这般年纪以上的人,谁都晓得李革委在水里的本事。他能在水里潜几个小时不出水面换口气,他能在数丈深的水底找到一把掉下去的镰刀。多年前他把奄奄一息的李虎李豹从河神手里夺救回来。
这时,李虎从水里冒出头来……
“虎兄弟,咋的?”王二根急切地大喊。
李虎听见,几个鹞子抓水,逆流过来:“咋办啊,老哥,李革委来了没?”
王二根摇晃着脑袋:“不晓得,他要没来……”
李虎象只受伤的老虎,用手抹了一把胀红的双眼,再次没进水里……
“嗨!是李革委救起了桂枝老师——”王二根忽然发现奇迹,惊喜地大叫,旋即来了精神,在那柳树杈上把一身老骨头一抖擞,扎进水里,向李革委那边游过去……
李革委赤着上身,左手拧着桂枝老师头发,呈立势踩泳,向河岸靠近,但靠岸好几次都失败了,只得顺凶猛的水势冲力,寻找新的登陆机会……
“看,我爸!我爸多厉害呀!”西峰喜形于色地摇着二丫的膀子。
“看你乐的,爸厉害,又不是你厉害!”二丫不以为然,眼睛盯着父亲在水里的一举一动。
岸上的女人们、娃们有了一阵短时间的欢呼……
人和大自然在抗衡啊!岸上所有的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了,现在他们更关心的是李革委如何靠岸。远远看过去好象李革委已经有些乏力,桂枝老师好象根本没动作,象咽了气似的……
王二根一直想靠近李革委,以助一臂之力,可始终靠不上去。他毕竟年岁大了,力气很快不济,迅速再度回到柳树杈上……
水里施救的的男人们只要一露水面,王二根就会大叫:“快!快想法上岸……用绳子套住木头,扔在河面……”
王二根的主意是一个有效的办法。岸上的人们早已把这个办法向村里正打算来河边的其他人传达。一根干木檩和一条几十米长的绳子很快被准备到河边。
水里的男人们也上了岸,和岸上的人一齐把绳子套牢在木檩上,然后叫喊“一二三”,齐聚十几个山里汉子的暴发力,硬是把丈余的木檩扔了过去,横跨河面……
李革委自然会意,伸手揽牢了木檩……
李革委和桂枝双双被众人接应上岸……
李革委一上岸,力气已经全没了,他是在凭毅力坚持,差一点就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李革委的脸色惨白,用孱弱的声音说:“快,给桂枝倒腹水,人工呼吸……”然后晕了过去。
原来,李革委觉得头晕,水莲给他用白酒推拿后,只小睡了一会,就起床在院子里远望着那洪水掠过的一片片稻田,兀自在那里叹息连声。猛可里看到了正在向桥头上靠近的两位老师,也看到了几个涉险的娃。他没加思索,迅速向大河的下游而去,站在那里静观其变,离桥头仅两三丈距离。他也不敢惊呼正在聚精会神玩水的娃们,怕弄巧成拙使娃们吓得落水。他非常熟悉这条大河的深浅急缓位置,万一有意外发生,在什么位置可以最先把人救起。当时桥头的娃们和两个教员都没有注意到李革委。香香发出第一声呼喊时,李革委早已看到桂枝落水的情景,也立即潜入了河底……
李革委是个从小玩水到家的人,这次却差点为救桂枝老师,重蹈“江边淹死会水人”的覆辙。他知道水中救人切忌和被救的人正面相逢,只能从背后抓住被救人的头发或衣服顺势带出水面。遇险的人求生的欲望会驱使其抓紧任何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如果正面施救,被救的人第一反应会死死地抱住施救者,结果施救人无法行动,双双淹死。
本来李革委从背后抓住了桂枝的头发,正要向水面浮出时,那山洪的冲力太大,把被水呛得难受的桂枝老师,冲了好几个转身,桂枝真的死命抱住了李革委……搞得李革委因此也咽下好几口水。
李革委意识到他和桂枝同时面临的是什么,施展各种办法也摆脱不了不识水性只知难受而挣扎的桂枝的那双手,终于摆脱了,桂枝却抓紧了他的衣袖……最后,李革委急中生智,索性把桂枝头发放开,在水里一躬身形褪去上衣,然后再一次抓住桂枝的头发,把身躯一稳,让桂枝顺水冲在前面,再借势出得水面来……这前前后后大约不足两分钟,而李革委已经耗去大半精力。他也是快五十的人了,近年来一直身体不好,因此当浮出水面又试了十数次都上不了岸时,他真的有些绝望了……
桂枝老师活过来了,病了几天……
李革委却从此咳嗽不止,苍老了许多……
入秋后的一个夜晚,经常是李革委和家人们聊天的时刻。他坐在瓜棚下给娃们讲过去岁月的故事,讲做人的道理……
这时,有一行人朝李革委的院子里走过来。他们是:李虎、桂枝、李豹、杨嫂、丽珠、丽宝、山凤等。
李革委从竹躺衣上欠起清瘦的身子来,满脸欢悦,客气地招呼大家:“今天来的够齐的,哈哈,坐坐坐,乘凉,我们好好聊聊,聊聊——”
“大哥!你原谅我们兄弟吧。”
“我们不是人,是我们对不起你!”
李虎、李豹“扑咚”一声,跪在李革委面前,声泪俱下。
两兄弟的妻小也不约而同地跪下来……
李革委大吃一惊:“咋的?都是自家兄弟,咋的要摆这样的阵势?起来起来,看这象啥样子嘛,折煞我的阳寿!”
“大哥,你要不原谅我们,我们跪死不起来!”李虎揩着眼泪,固执地说。
李豹象倒酸梅一样,哗啦啦地说出一大段:“大哥,几年前过运动时,是我们哥俩在坑你……我们被定成‘反革命分子’不能怪你,是我们自己去报了个名,那时年轻不懂事……田嫂也在运动中被上吊,我们哥俩还烧了你的房子……你是个诸葛亮,你本来晓得好多事是我们哥俩干的……可你一直护着我们哥俩……你救过我们哥俩的命,又救了桂枝大嫂的命……我们还对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不是人啊!我们不是人……”
“虎叔、豹叔,别说啦!”大丫二丫想起往事,想起生母田嫂,号啕大哭!
水莲把两个和自己长得一般高的大丫和二丫揽在怀里:“别伤心……你们已经长大了,那是以前的事……不要去想,啊,听姨的话。”
往事如烟似梦,转眼岁月匆匆。水莲也流泪了:“田嫂,我实现了你的心愿,为李革委生了个儿子,也照顾大丫和二丫长大成人了,田嫂,我的大姐,你在天上看到了么……”
李革委把眼睛闭上,两滴清泪从眼角沁出。稍后,他睁开眼,把眼前的人都扫了一遍,咬了一下嘴唇:“你们全都起来吧,过去的事我早已经忘了,啊,起来起来,李虎李豹,看你们都四十好几的人,跪着像样子嘛?你们永远都是我兄弟,明白吗?”
……
第四章
山洪留给大人们的是惊险和心痛,是抹不掉的记忆。对娃们却不一样,他们才不管这个呢。他们早已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土花碗里没有白花花的米饭,那地瓜萝卜青菜也一样充饥。除了认字算数,就是上山放牛割猪草……
j爪山的夏天是不炎热的,大山的植被带来了无限的凉爽。山溪叮叮咚咚地从大山深处流进桃李湾的大河里,依然是那么优雅明快……
为了多挣点工分少补超支,每逢星期天小波都到山里去放牛,这是他力所能及为家长的分忧。
早饭后,小波解了两条牛的绳,把绳往牛背上一放,连声么喝后,那牛就乖乖地出了牛栏。
黑毛和西峰、丽宝三个娃早已经等候在牛栏的出口,那牛一出门就争着去抢来当马骑。在娃们的心里,牛用来耕地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骑在牛背上感觉长高了许多,满过瘾的。
“大牯牛是我骑的!”丽宝先下手为强,一把抓住牛绳,抬腿一蹬牛胯,就要翻身上“马”。
“不行,上个星期天说好今天我骑的!”黑毛胀红了脸,冲过去就抢牛绳。
丽宝下了牛背,和黑毛扭在一块抢,两个娃打起架来了。
那丽宝和黑毛一白一黑,都是胖乎乎的,两人力气相当,谁也占不了便宜。
“别抢,我爸晓得会骂的。老办法,你们两个‘剪刀石头布’。”小波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课本往腋下一夹,命令道。小伙伴们信服小波。
这可好了西峰,他原本瘦不拉叽的,抢不过谁。见两个小胖子丢了牛绳在唱喏“剪刀石头布”,遂来个坐收渔人之利——抓了牛绳,象猴似的攀上牛背,“驾!”,大牯牛载了西峰,风快出村了……
那丽宝见大势已去,心恨黑毛搅了美事,“啪”一个巴掌扇过去:“我日你妈妈!”
黑毛的脸蛋很配合,奏出清脆的琶音。黑毛火了,以牙还牙,“啪啪”两拳打在丽宝腮上:“我日你乃乃!”
“哈哈,你们打吧,别跟我去山里!”小波幸灾乐祸,把课本卷个圆筒,往裤腰里一c,骑上那条小母牛……
两个胖娃见小波把小母牛也给骑了,知道希望全部落空了,就各自住手。傻傻地站在那里,悻悻然望着前面有坐骑的西峰和小波……
j爪山的男娃小的时候,很少有像小波这样帮大人们做点事的,大都像西峰、黑毛、丽宝,除了上学读书,就成天价玩个天翻地覆。而女娃们就打小勤快,她们第一要学做的就是割猪草。
这时,丽珠、山凤、香香清一色地背着个小背篼过来了。今天是星期天,娃们也把羊角小辫梳得光光的,把头绳扎成花蝴蝶,进山里割猪草兼玩耍,两不误。山凤的手里也牵着一条小牛。小牛一路奶声奶气地“昂昂昂”叫;那是生产队昨天才买回来的,队长给细心勤快的杨嫂喂养。
丽宝和黑毛见山凤有一条小牛,上前来左瞧右看。
“好小的牛,不可以坐‘马’。”黑毛失望了。
“美死你呢。敢坐,我妈打你!它还小哩。”山凤说。
丽宝把牛尾巴撩起,审观一遍,判断地说:“是母牛,长大要下崽的。”
“肚子上没有小jj,还用去看p股,真笨!”黑毛翁声翁气地和丽宝搭话。
香香听了笑:“啧啧,你们两个就像小公牛。”
丽珠听了,觉得羞,用手拉山凤。
山凤佯怒道:“羞,都甭说孬话!”
丽宝刚才和黑毛争“马”,心中窝火,就冲黑毛吼道:“关你p事。又不是你家的牛,是我山凤姐的。”
“丽宝,你咋呢?”丽珠是个细心的女娃,这时看见弟弟小嘴翘老高,腮上红红的,就问。
“黑毛打我!”丽宝先告状。
“你先打我!”黑毛更正道。
丽宝皮肤很白,像他妈桂枝,腮帮上被黑毛打过两拳后,有些红肿。黑毛反正是个黑黝黝的样,打了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