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真笑笑,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刘小巴的吗?他读公安大学时,跟我弟弟是同学。我到上海来后,我弟弟就让我来找他。我们就认识了。”刘真看看忧伤的周雪梅,说:“你别这样。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刘小巴真是个好人。你爱上他没错。”
48、小胖子他根本就没有母亲
刘真细说小胖子的身世,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母亲,现在的母亲是人家的。
周雪梅希望弄清一些真相。说:“你还知道什么?他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到他家去?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他母亲?这里面难道会有什么隐秘?”
刘真吸了一口凉气,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那我告诉你吧。刘小巴根本就没有母亲。他是个孤儿,是国家养活大的。”
周雪梅吃惊了,我也吃惊了。怎么会是这样。我们都误解了小胖子。一误解就是许多年。一直以为他是对朋友只进不出的吝啬鬼。为了打消我们心中的疑团,刘真说:“我给你们讲了小胖子的详细情况。”
我和周雪梅都调整了一下坐姿,用虔诚的目光看着刘真。听她讲述小胖子过去的事情。我的心热乎乎的,象聆听一场关于小胖子生命历程的事迹报告——小胖子现在的母亲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甚至连养母都不是。他现在所谓的母亲其实是别人的母亲。更确切的说,是朋友的母亲,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小胖子自己的母亲连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小胖子一出世,母亲就去世了。母亲死于产后大出血。
那是在二十九年前的一个y云密布的上午。家在上海农村的母亲在父亲的带领下,挺着大肚子来到上海郊区的一个乡村医院分娩,可小胖子呆在母亲zg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小胖子是一个超大型的婴儿,好象他把母体的营养全部吸收了。就是因为他的大,把弱小的母亲撑坏了。那时候上海农村的医疗条件极其简陋,难产成为医生最头痛的妇科事件之一。硕大的小胖子堵塞了自己出世的通道,给母亲的生产带来了巨大的难度。母亲羊水破后的第三天还不能分娩,她的身体状况又不适宜剖腹产。父亲每天蹲在产房门前抽着闷烟,把产房外面熏得烟雾缭绕。他在烟雾中焦急地等待着儿子的出世。有个熟悉的医生安慰他说,“你的儿子一定不是凡人,不然怎么会不出来呢?你也别急,我们很快会诊,做出一个决断。”会诊之后,医生走过来,表情严肃告诉并征求他的意见:“两个人只能保一个,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父亲说:“两个都保。万一不行就保大人,她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生。”但母亲的态度跟父亲截然相反,母亲义无反顾地说:“我要保小孩。这个孩子我一定要的。我的命算不了什么,也不是一下子能死掉的。”之所以母亲这样坚决,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刘氏家族已三代单传,b超检查时,医生告诉她是个男孩。小jj清晰可见。这关系到真正的传宗接代的问题,母亲的使命感油然而生,她必须要把这个男孩生下来,为刘家建功立业。两人意见相持不下,可难题还在继续往后拖,已经时不我待了。医生在实施接生的时候,确实采取了大小都保的策略,他们一边忙碌一边乞求mǔ_zǐ的平安。可天不遂愿,偏偏只能保一个。
为了让孩子顺利通行,母亲的产道被剪开了一道六公分长的口子,出血不止。在第四天的时候,小胖子终于出生了。他从母亲的身体里落到了医生的手上。就象从塌方的隧道中钻出来一样,全身血淋淋的,也是沉甸甸的。那时的母亲已淹淹一息。父亲抱着儿子去称了秤,八斤半。当父亲乐滋滋地抱着哭啼不止的儿子赶到产房时,完成了使命的母亲基本上已经不行了,气息淹淹。她看了儿子第一眼也是最后一眼,就欣慰地闭上了眼睛。尽管医院采取了紧急措施进行施救,但依然无力回天。母亲在当晚十点钟去世了。她把自己送上了天堂,把儿子留在了人间。mǔ_zǐ俩用极端的方式完成了生与死的转换。
为了纪念母亲的死,父亲给小胖子取名刘小巴。小名小胖子。巴是八斤半重的“八”字之谐音。一切都因为他的八斤半,也许,如果他是七斤半或六斤半五斤半,母亲就不至于撑死了。
父亲从此扮演了母亲的角色,他每天的任务就是给小胖子喂牛奶。小胖子虽然没有了母亲,但越长越茁壮。父亲下地劳动时,便将小胖子交给外婆照看。在小胖子三岁的时候,父亲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小胖子就落到外婆手上了。小胖子唱得最多的儿歌就是外婆教他的《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好宝宝。
小胖子长到七岁读小学一年级时,外婆外公又相继去世了。从此小胖子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儿。没有任何亲人了。小胖子的童年几乎是伴随着家人死亡的成长的。这似乎注定了他命运的苦难。他开始过上了西家吃一顿,东家喂一口的流浪生活。学校得知情况后,就把他送到上海市区的儿童福利院,由国家养活起来。小胖子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什么都吃,什么都能吃饱,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胖乎乎的。大家都一直称他为小胖子。而不叫他刘小巴。
49、小胖子是孤儿,由国家把他养活大的
小胖子是孤儿,由国家把他养活大的。现在的母亲是他同学的母亲。
小胖子从小学习成绩就很好,上中学时便考上了上海市的重点中学。这期间,他结识了平生最好的朋友——张小明,也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两人形同兄弟。张小明是个独生子,家住在市区里的石库门里,上海人称为老城厢,非常简陋。两人兴趣爱好相同,学习也很上进。不同的是,张小明有个母亲,父亲是在他十岁时去世的。张小明的母亲让儿子经常把小胖子带回家,给他亲手做好吃的,改善伙食。还常常叮嘱他们不要打架,不要骂人,不要横穿马路,不要跟老师顶嘴。那时,张小明的母亲把母爱分成了两半,一半给张小明,一半给小胖子。两个孩子都懂事,她都喜欢。小胖子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家里只有两个苹果了,母亲把大的给了小胖子,小的给了张小明。从某种意义上讲,小胖子从张小明的母亲那里感受到了母爱,他对母爱的饥渴也从这里得到了补偿。他终于体会到,原来母爱是这样的,就是有人知疼着热地关照,有时呵护,有时叮嘱,有时责怪。他真是羡慕张小明,羡慕所有有母亲的孩子。
有一天,张小明的母亲对小胖子说:“小胖子,你反正没有父母,你就把我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你把我叫干妈算了。”于是,小胖子就把张小明的母亲叫干妈。每周周末和逢年过节,他都和张小明双双回家去,象一对孪生兄弟。小胖子觉得叫个干妈不顺口,有点别扭,索性把“干”字去掉了,叫成了妈妈。高中毕业后,两人同时考上了首都公安大学。这年秋天,就到北京上学去了。
就在两人上大学的第二年,一场灾难降临到张小明头上,他患上了白血病。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这就等于判了死刑。张小明住院后,由母亲照料,小胖子每天都要到医院去看望他。张小明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性,他最c心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能否活下来,而是母亲往后的生活。他一死,母亲的晚年也就没有任何依靠了。母亲为了孩子的病,已经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还从邻居黑皮那里借了两万元外债,差不多是倾家荡产了。张小明的病情却每况俞下,学校也及时组织了募捐活动。为了能让同窗好友安心治病,小胖子对张小明说:“你不要c心你的母亲。你放心,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你如果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养活她一辈子吧。”
小胖子的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但也并不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反正自己也没有母亲,把别人的母亲当成自己的母亲养活着,也是一件好事。再说,张小明是他的铁杆朋友,干妈待他亲如儿子,他没有理由不去尽这份义务。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张小明哭了。他紧紧地拉着小胖子的手说:“胖子,我妈妈后半辈子就靠你了!我先给你叩一个头吧。”
张小明真的在床上做出了叩头的姿势,被小胖子慌忙制止了。小胖子也哭了。他哭着说:“小明,我们是兄弟,是好兄弟。孔夫子不是说过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们不能不如古人。在你面前,我绝不会食言的。”
张小明说:“可是,你是学习尖子,你会留在北京工作的。你不能误了前途。我只希望你每年回上海去看我妈一次。要她有个指望,觉得世界上还有人在关照着她。这样我就满足了。”
小胖子说:“我可以放弃在北京的工作,回到上海去。上海也不比北京差多少。”
张小明说:“真的这样?”
小胖子说:“真的这样!”
两人抱在一起哭起来。几乎在哭着哭着,小胖子就感觉到张小明没动静了。张小明含着满眼的泪水死在了小胖子怀里。据抢救他的医生后来说,按理张小明还能活两个月的,但没想到走得这么快。张小明的死不象是死,象是处于睡眠状态。他是那么安详,不象别的病人那样,死时的面部都扭曲变形了。他走得是坦然的,平静的,脸上在挂着泪水也挂着一丝微笑。而对于小胖子来说,他把自己最大的誓言交给了朋友的弥留时刻,使他在临终前得到了最大的安慰和放心。这是小胖子第一次看到泪水与微笑与死亡的奇妙重叠。而粘合在它们当中的,竟是自己的诺言。
小胖子成了人间沧桑的经历者和承受者。自己的母亲去世了,把生命留给了他;而今朋友去世了,把人家的母亲留给了他。这是一个命运的大轮回。也许命中注定他是有母亲的,不过是别人的母亲罢了。
50、一个偶然的场合,母亲疯了
小胖子从别人母亲身上感到了母爱的温暖,也从自己身上找到了当儿子的感觉。可是,在一个偶然的场合,母亲疯了。
张小明死后不久,就到暑假了。小胖子急匆匆地赶回上海,来到张小明的家。他发现张小明的母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见了小胖子就叫小明。疯疯癫癫的,成天六神无主的样子。张小明的骨灰盒并没有埋葬,而是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前面放着一束塑料花。小胖子得知,母亲无法正常上班,已经从工厂病退在家,每月靠退休金度日,日子还算过得去。问题是母亲的精神出了毛病,恍恍忽忽的,管不住自己了。一个暑假,小胖子就陪伴张小明的母亲在一起生活,使她在精神上有所好转,区别出了小胖子和张小明,也区别出了生存与死亡。她明白了她自己的儿子张小明已经变成了一盒骨灰,而把她叫妈妈的这个人是政府养大的孤儿,叫小胖子。她一直不知道小胖子叫什么名字。在暑假结束的时候,她终于问他了,小胖子说他叫刘小巴。父亲起的。巴是八斤的“八”谐音,意思是他生下来时八斤半重,以此缅怀去世他的生母。可张小明的母亲记不住刘小巴这个名字,她也不想记住,她只叫他小胖子。她象逗婴儿一样指着对小胖子的鼻子说:“你的母亲就是我!”小胖子说:“我的母亲就是你!”
小胖子第一次没有了做孤儿的感觉。做孤儿的感觉是苍白的,满世界无牵无挂,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小胖子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如此。现在变了。一个暑假过来,小胖子从张小明的母亲身上找到了当儿子的滋味,在每天无数声“妈妈”的叫喊当中,过足了当儿子的瘾。虽说是别人的母亲,虽说母亲有病,但一清醒过来就百般照顾他,给他做饭,给他洗衣服,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从而使他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和母爱的温馨。可他不能不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母亲病情好转后,他也放心了许多,心想如果就这样保持下去,他就可以不为她c太多的心了,将来就可以留在北京,做一名出色的首都警官。
可事情并非他想像的那样简单,在小胖子正要毕业时,母亲生了一场病,他不得不毅然拒绝校方的挽留,放弃在北京工作的机会,回到了上海。回到上海的全部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照顾这位别人的母亲。当他见到母亲的时候,母亲把他搂到了怀里,把两个儿子的名字同时叫起来:“小明,小胖子!小明,小胖子!”
天底下只有她这样叫人的。小胖子感动得流泪了。他正式向母亲宣告:“妈妈,你的小胖子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母亲说:“孩子,你不要走,你不能走。我需要你呀!”
“我不走。我永远不走了。”
小胖子说这话绝非一时冲动,他是十分理性的。他从放弃在北京工作那个重大决定的时候起,想到的就只有张小明的母亲。也就在那顷刻之间,他深刻理解了一诺千金的意思。一诺千金是什么?就是百分之百地践行自己的诺言,没有丝毫折扣和水分。
小胖子刘小巴在公安局工作后,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没人问他,也没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世是一个秘密,他的母亲也成了一个秘密。本来,他是孤儿的情况填写在他的个人档案中,可档案也没人认真看过。档案里只要没有政治问题和历史上的不良记录,一般说来是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在单位,人们只知道他是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只知道他的母亲身体不好,只知道他家在浦西有个陋小而潮湿的破房子。他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单位就给他分了一套一室一厅的福利房。他就把母亲从浦西接到浦东了。他们成了名正言顺的mǔ_zǐ关系。有同事到他家里去玩耍,谁都没看出他的母亲是人家的。
母亲在开始一段时间里身体还是不错的,没有明显的病变。问题出在张小明生日那天。母亲说,“张小明要是活着,该满二十四周岁了。”小胖子听说后,亲自去买了许多菜回家,做一顿饭,纪念纪念。按照习俗,小胖子还特意买了一些香和一些冥钱给张小明烧着。饭后,小胖子突然觉得张小明的骨灰盒应当埋了才对。它毕竟是骨灰,不是随身携带物品,成天放在家里,一不小心就要看一眼,好好的心情也会变得伤心起来,这样对母亲的健康并不利。小胖子提议把骨灰盒埋到埋葬到苏州公墓,母亲也同意了。上海人把自己的骨r埋葬到苏州也是他们的一贯做法。于是,周末的时候,由小胖子开车,mǔ_zǐ俩就到了苏州。可埋葬之后母亲就变了,她一路上不说话,车到上海一条街道时,母亲突然让小胖子停车,母亲下车后,就去追赶一个年轻人,她一边疯跑一边大叫:“小明!小明!”
“妈,那不是小明,那是别人!”小胖子说。
原来是前面那个年轻人太象张小明了。刚刚埋葬儿子的骨灰,母亲在极度想念时产生了幻觉,以为那是真的是张小明。小胖子把她揪回来,塞进了车里。母亲在车子里大哭大闹,说她看见小明了,小明没死,小明就在上海。
在母亲呼叫儿子的那一刻,小胖子准确判断出母亲的精神出了问题。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她拉到了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检查的结果在意料之中:母亲得了轻度精神分裂症。于是就放在那里治疗。小胖子在离开她时,母亲出其不意地伸出了手,照着小胖子的脸,狠狠地打了一耳光。那嘹亮的响声连医生都震惊了。医生对小胖子说:“你走吧,你在这里,会对她治疗不利的。”
51、母亲打了小胖子的三个女友
有间隙性精神病的母亲打了小胖子的三个女友,所以单身至今。
这是小胖子挨的第一个耳光。当着医生的面挨的。小胖子从来没有被人欺负过,也没有父母打过他的耳光,命运早就剥夺了他挨耳光的权利。现在有了。尽管当时小胖子有点疼痛,也有点生气,可他还是把这一耳光当成了做儿子的福气。做儿子就应当挨一些耳光的。因为是别人母亲的耳光,他为此感到骄傲。可把母亲放在医院里他也不放心,不时地看看她。当她病情好转后,就把她接回了家。在她清醒的时候,她是知道自己是有病的。只是在犯病之后就不知所以了。母亲病情的反复使小胖子大伤脑筋。病了如果安静也不要紧,问题在于她并不是个安静的病患者,她喜欢闹,喜欢唱歌,喜欢歇斯底里,喜欢打小胖子的耳光。打小胖子的耳光也不要紧,小胖子能够承受。更要命的是,母亲巴掌打走了他的三个女朋友。
当初小胖子不敢谈婚事,是因为自己的经济条件差,工资收入都用于给母亲治病了。单位同事误以为他要晚婚晚育,他一直在工作上得心应手,又刚刚提拔为科长。他是局里最年轻的科长,年年是先进工作者。都以为他想一心在政治前途上有所造建树。其实不然。仅仅只是因为经济条件和家庭原因。
小胖子的第一个女朋友谈得最好,在认识一个月的时候,女孩要求到小胖子家里去看看。小胖子考虑到母亲身体状况,害怕出现节外生枝的事情,提前给她打了招呼,说母亲身体不好,让她不感到意外。于是就去了。两人关在小屋子里聊天,门虚掩着,没关死。女孩上厕所时,突然发现母亲站在门口偷听他们说话。女孩并没在意。可当女孩从厕所出来时,母亲径直冲进去,抓住了小胖子的衣领,气势汹汹地问道:“你为啥带女人回家?”未等小胖子开口,母亲就是一耳光打去,连声骂着让他滚蛋。女孩一看母亲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尖叫起来,跑了。
这是一个险象环生的时刻。简直有些惊心动魄。小胖子挣脱母亲,仓皇追赶出去,可女孩说什么也不肯回来。她只有一个理由:“你妈妈连你这个当儿子的警察都敢打,我要是做了她的儿媳妇,她还不把我吃了?”
女孩说的并非耸人听闻,也并非没道理。常人都会这样想的。爱情需要环境,光谈爱是不行的。小胖子也不勉强。吹了。回来后,小胖子看着母亲半天没说话。他无话可说。而母亲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乐其乐地莺歌燕舞起来。小胖子气得直想骂人,直想喊天。他真想对她说:“这个家里,你没有资格让我滚!”可他无法说这种话啊,她是张小明的母亲,他刘小巴早就有承诺呀!
第一个吹了,第二个第三个也没逃脱同样的结局。都让她打走了。母亲充当了他爱情的敌人。她仿佛就是要专门扼杀他的爱情。从此后,耳光成了她最锐利的最得心应手的武器。一耳光下去,就使小胖子的爱情颗粒无收。小胖子据此进行了精心的总结:母亲拒绝所有的女人。在这个家里,她是老大,她是女皇,她决定着小胖子的喜怒哀乐。凡是小胖子带女人回家,哪怕是女同事在执行公务的间隙到家里小坐片刻,她都会勃然大怒,都会及时准确地生出一场病来。她的精神病说发就发,象夏天的暴雨防不胜防。客人一走她又会好些。弄得小胖子苦不堪言。当同事们再给他介绍女朋友时,他再不敢轻举妄动了。有时他也悲哀地想,当初他是要过足当儿子的瘾,那么现在就要受够当儿子的罪了。不过他明白,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了,揽上了这样的母亲,那真是没办法的事,他别无选择。最妥当的办法,是把母亲送到精神卫生中心去长期治疗算了,眼不见心不烦。但他做不出来。若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倒是可以这样做的,可她偏偏是别人的母亲,是好朋友的母亲,那样做是对不起朋友的,是不道德的。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承诺不去兑现,那又何必承诺呢?那就成了天下最大的良心的欺骗。张小明会在九泉之下骂他的。所以,每当他对母亲产生不满情绪时,他总是从检查自己入手,把母亲曾经给他的关怀无限放大,把她的所有好处无限放大,把他跟张小明的友谊无限放大。直到把母亲给他增加的全部痛苦淹没为止。这一招很灵,母亲的形象马上变得光彩夺目起来。他告诫自己,必须忍受,必须无怨无悔地担当这一切。
正是这种无怨无悔的态度,他迎来了最残酷的现实:原本想轰轰烈烈地干一场爱情,把自己装点一下,演绎一回爱情的精品,这个想法一次次都变成了泡影。仅仅是为了践行对朋友的诺言,诚信变大了,爱情变小了。他的爱情真正变成了小爱情。简直小得可怜了。爱情对于他来说,本来是天经地义的,而今却成了他最奢侈的愿望。
小胖子跟周雪梅恋爱后,他非常珍惜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很爱周雪梅。可他害怕周雪梅提出到他家去。母亲太厉害了,说变就变。她的巴掌一扬起来就会打人。小胖子不能再让母亲把周雪梅打走了。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小胖子拒绝所有想到他家去的朋友,包括我和赵德发,包括周雪梅。
作为一个举目无亲的孤儿,小胖子是国家养活大的,是国家送他上了大学,是国家给了他现在的一切。他的学习、生活与工作环境造就了他现在的单纯。他从来就没有被污染过。在他童年成长的关键时期,正是风行《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时候,他没有觉得“没妈的孩子象根草”。他就是根小树,周围有肥沃的土壤,有灿烂的阳光,有众多好心人的关爱。他的一切生存之需,都是社会上的叔叔阿姨们捐献的。自从小胖子懂事之后,他唯一的生活目标就是感激社会,报答国家。在别人说来,这种话可能是大话,空话,甚至是假话,但对小胖子来说却是发自肺腑的。所以,他发誓要养活好张小明的母亲,要老人今生今世有个踏踏实实的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