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秦,你别哭啊!”默言显得微微的错愣与惊讶。
“可是,人家想你了嘛。”我含着泪娇嗔。忽然忆起爸爸第一次出国归来,到学校来看我的情景——姐姐微笑而我大哭了一场。
“我不是回来了吗?”默言轻笑着自责,黑眸里感满了浓浓的怜惜与不舍:“唉,早知道会惹你哭,我就不过来了。”
我不语,只痴痴地看着他,泪落得更急。
诶!还说我瘦了,瞧瞧他成什么样子了?即使是借着这样深的夜色都不能掩盖他的憔悴。眼底浓侬的y影;下巴上乱生的青髭;皱巴巴的长衫,满身的风尘..除了那双漆黑的眼睛亮得象天上的繁星,他简直落魄到了极点!
为什么?久别的情侣,偏偏要隔窗相望?那短短的触手可及的距离,忽然变得象银河那样宽广...
“唉,我不是挺好的嘛?”默言无措地轻叹,压低了声音安抚我的情绪:“嘘!别哭了,把人都吵醒了!”
久久等不到我的回答,他急了,想了想,从怀里抽出那极碧玉萧:“要不,我吹萧给你听?”
“真的?”我眼睛一亮,随即黯然地否决:“那样岂不是更吵?还是不要了!”
“得了,”傅紫冰忽地冷冷地出声:“不就是分开了几天?搞得象生离死别一样,恶心!大不了,我出去就是了!”
“哈!吹吧吹吧,我老头子睡沉了,什么也听不到!”
“是啊,一点也不吵,我们都睡得很香!默言,你只管用力地讨好小雪就是了!”
“哈!小雪,要不然你干脆再来一个小毛驴吧!”
狂晕!集体听壁角还这么嚣张!这些人真是...到底有没有公德心啊?
我震惊,错愕,羞愧...脸轰地一下红到了脖子底下,几乎是落荒而逃——下辈子,不!下下辈子都不再与习武之人做朋友!我发誓!
楼底下,那帮吃饱了没事干,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仍然讨论得热火朝天。
“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傅紫冰冷哧。
“什么小毛驴?无尘,你给我说清楚点!”无名倚老卖老地供。
“是啊,发生什么事了?快点讲,别吊老子的胃口!”傅云涛大耍无赖。
“嘻嘻,反正有那么一回事就是啦,你们了解就好,不用知道得太清楚。”呃,无尘他...好拽!
“揍他!”
“哇...王爷,救命啊...”
我缩到被子里笑抽——这一屋子人忽然全都返老还童,追还打闹,喧哗声差点把屋顶掀翻,远远的传了出去,整个石岭镇都吵醒了...
悠扬宛转的萧声,低低地响了起来。渐渐地掩住了那嘈杂的声音,大家慢慢地停止了吵闹,最后一片寂然。
天地间,只余下清远的萧声和那个月下吹萧的男人。
月光下,夜色中,大树上,有一个男人,他容颜憔悴,他满身狼狈,他带着仆仆的风尘,他满怀着热情,为了他所爱的人,深情地奏响了
一曲爱之歌。。。
萧声时而轻快,时而凝重,似春天的花开,似夏夜的微风,似秋天的叶落,似冬日的暖阳,似恋人的心曲,似离人的眼泪。。幽雅深邃,曲折低回,蕴藏了无限的情意。
我含泪微笑,空荡荡的心,被幸福填得满满的,那幸辐溢出来,弥漫在春天的石岭,温暖了所有被瘟疫折磨的人们,让他们重新看到了生存的希望与快乐。。。
有了强硬的政治手腕,胸厚的经济资本,宠大的人力后援;再加上疫区百姓表现出来的高度、积极的配合态度,渲、泰两州的瘟疫,终于得到完全的控制。
虽然离彻底消灭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大家已经从近一个月的实践中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对于瘟疫也已从最初的谈疫色变,转为全面,积极地看待。人们深刻地体会到只要有正确的方法,加上冷静的处理,是完全可以消灭掉瘟疫的!
君默言四处张榜,召告各州各县,公开升堂,审理了萧云贵和萧三武的案子。大伙群情激愤,纷纷站出来控告他们的罪行。他们贪污受贿,欺上瞒下,抢男霸女。。罪状罄竹难书。
默言当堂宣判,按律公开处决了两位萧姓知府。从地方官中,指派了正直之士,分别担任两州的临时知府;并及时上了奏折,汇报了治疫情况,同时请旨,正式派员来接管渲泰两州,指导灾后重建。
百姓大呼过瘾,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接连几日,一扫瘟疫带来的压抑沉寂的气氛,渲州府锣鼓喧天,爆竹不断,竟然比过还热闹。
我们下榻的驿馆,堆满了各处乡民们送来的匿额,什么“明镜高悬”什么“爱民如子”什么“泽被苍生”最搞笑的是居然有一抉写着“早生贵子”,教人绝倒!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这场瘟疫来得迅猛,去得也快。经过我们的言传身教,在这场九死一生的大难里,渲泰两州的街坊邻里,亲朋好友之间争相互助,扶弱济贫,共抗灾厄。在瘟疫过后,大家摈弃前嫌,关系密切,社会风尚为之一新。
临走之前,默言再三嘱咐新任知府,并亲自拟定了相关文件,要官府开仓放粮,设帐施粥,发放银两赈济灾民,上奏请旨减免两地赋税,并留下傅伯涛帮助他们重建家园,恢复生产。
石岭的栗子坪村,建立了长期避瘟所。不但配备了相关的医护人员驻站,还下拨了专门的款项做为立所资金。此次新添的医用床也派发过去。当然,尚未全愈的病人也全数转移到那里继续治疗。
栗子坪避瘟所,已俨然成为一个有一定规模的省级卫生防疫站了。
在忙完所有的事情,交割手序办完,历时一个月零七天后,我们终于告别了渲州,踏上北上的路途,继续向京城进发。
离开的那天,我们特意起了一个大早,东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时,便已静悄悄地离开了驿馆。
原本以为,一切都是秘密进行,不会惊动任何人。可是,当我们打点好行装,走出驿馆的大门时,却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驿馆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前来送行的人群,挤满了长街的两旁,黑鸦鸦的一片,静静地站在如丝的细雨中,不知道已等候了多久?
明知道无法挽留,他们默默的相随,一路上鸦雀无声。我们被夹道的人群包围着,心情激动难平,离别的伤感之情,以比瘟疫更快的速度向四周传递,发散。
无数闻讯赶来的百姓,加入了送行的队伍。不知是谁,开始低泣,于是,一传十,十传百…所有的的人都开始哭泣。那哭声揪人心肺,断人肝肠…
接官亭到了,长亭下,站满了渲州的大小官员。
默言按辔停鞍,拱手致谢:“渲州的父老乡亲们,这一个多月来,多亏诸位与君某肝胆相照,同生死,共进退,携手渡过难关。默言在此,深表谢意。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家还是回去吧!君某告辞!”
雨,越来越密,越下越急。渲州,离我们越来越这,变得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
148
我们一行十余人,迤逦进京。路上有傅云涛c科打诨,笑闹不停,自也不觉无聊。
都说近乡情怯,越靠近京城,我的心越不安。只要一想到林书雁那张充满了希望的脸,我就恨不能掉头一走了之。
当初,是我给了她希望,亲手把她送进昭王府的大门。现在,才过了短短三个月,又要把她请出去——我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即使打着爱情的旗号,也不能漠视他人的尊严啊!
可是,一个昭王府,若是同时出现两个昭王妃,而且,长得还一模一样,不知道会不会吓煞人?
我也根本不敢问他,打算如何处置林书雁?而他,在我的面前也绝口不提林书雁,就好象压根也没有她这个人。两个人都在回避事实,问题是不是就会消失呢?
我苦笑——如果我消失了,这一切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吧?
很快,我们抵达了鹿城。也不知默言是有心还是无意,我们又住进了当初替嫁前一晚住的那间“福兴”客栈。
也不知我是不是跟这“福兴”犯冲,才住进去,当晚就开始头痛,到第二天早上,已发起了低烧。
“王爷不必忧心,王妃是思虑过度,脾气郁结,兼之路上偶感风寒,再加上前段时间太过劳累,一直没能好好休息,所以才会病倒。我现在开张方子,等她醒后服下,再将息几日,当无大得。”
“恩,你先去吧。”
一阵悉悉簌簌的轻响之后,房间归为沉寂。
我身体软绵,心乱如麻,倒盼望这场病能一直不好,可以拖延进京的时间。虽然我明知道,当个驼鸟不能解决问题。
窗外y雨绵绵,天空灰蒙蒙的,空气里夹了些蔷微的香味,檐下一对燕子衔泥低飞,筑着新巢。
唉,鸟雀尚且恋栈家的温暖,我又何尝愿意一直维持着过客的身份呢?算算时间,翠羽应该就在这几天要出关了。何去何从,我必需得尽快做下决断。
“吱呀”一声轻响,随着门的推开,一股淡淡的中药香弥漫在了空气中。
“秦秦,该吃药了。”
我懒得出声,又实在是不喜欢那苦涩的中药味,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知道你醒了,别再装了。”默言坐到床沿,伸手托住我的腰,微一用力,便已扶我靠着他的身体坐了起来。
“好困,你让我再睡一会。”我顺势歪到他的身上,把火热的颊贴到他冰冷的衣衫上,贪恋着那份清凉,不愿意离开。
默言静静地抱住我,沉默了半晌,忽然低低地笑了:“后悔了吧?早知道现在进退两难,当初就不应该那么冲动冒失的,对不对?”
“...”我不语,只往他身上偎得更紧——什么时候,他学会了读心术了?被人了解的感动和被人识破的尴尬,让我无言以对。
“现在让你回去面对林书雁,有些尴尬了,不好意思了?是不是?”他伸指,轻刮我的鼻尖,继续笑。
“知道还笑?”我不满地嘀咕——唉,头好象更痛了。
“傻丫头,快起来喝药,”默言轻拍我的脸颊,端了药碗在手:“喝完了上车上睡去,睡醒了就到家了。”
“我不舒服,不要坐车。”我耍赖不肯起来。
“是不想坐车,还是不敢回京啊?”默言仰头,哈哈笑:“放心吧,如果没估计错的话,林书雁今天午后,应该离开王府,回林家去了。”
“为什么?”我忽地坐了起来,狐疑地盯着他:“你又没回去,怎么知道她今天一定会走?而且,时间还选在午后?”
“你喝了药,我慢慢告诉你。”默言胸有成竹地斜睨着我微笑。
“好。”我二话不说,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光。
“乖,再喝口水。”他忍笑,接过空碗,再递过来一杯清水。
“快说!”我胡乱漱了一下口,急不可耐地瞪他:“要是敢骗我,我跟你没完!”
他默默地望着我,忽地露了个莫测高深的笑容,慢慢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放过林书桐?”
“嘎?”我怔住,一时没听懂他的话——他放过林书桐?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不记得了?”默言摇了摇头:“那天晚上大闹晋王府的刺客 ...”
“你又拿我的事,跟他做了交易?”我恍然,心底忽地掠过一丝不快——在他的眼里,究竟有什么事,什么人是不能利用的?
“要不然,你打算怎么解这个套?”默言蹙眉,声音变冷:“他对你不怀好意,他跟我也一直是对立的,我凭什么帮他?”
“他,同意了?”我压抑住心底的不舒服,试探地问——其实,我这一问纯属多余,从默言从容不迫的态度来看,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他还有选择吗?这件蠢事,本来他就是始作佣者。我想不出还有谁会比他更适合出面结束这场闹剧?”默言神色淡漠,冷冷地说着事实。
蠢事?闹剧?原来这就是他对整件事情的看法与感受?
“好象这件事他是无辜的,始作佣者是我。”我绷着脸,不舒服的感觉越发强烈。
“到现在你还在帮他?”默言皱眉,不满地半眯着眼晴盯我:“要不是他在中间牵线,哪会有什么和亲的事?你也不会有机会跑那么远!”
“是吗?那可不一定。”我冷笑,终于按不住心头的恕火:“这件事,明明是你的好兄弟君惜玉的主意,林大哥充其量只是个跑腿的。换句话说,只要君惜玉不改主意,就算大哥不去,也会是其他人去。”
“而且,我之所以会跑,完全是因为受不了某人的欺骗行为,跟大哥没有任何关系。有没有和亲这件事,我都会走!说不定,走得更加隐蔽,让你一丝线索也查不到!”
“你......,,默言恼怒地瞪了我半天,终于泄了气:“算了,你在生病,我不跟你争。”
“哼,谢昭王恩典!”我冷笑,身子滑下去,钻到被子里,翻过身背对着他,心里忽然觉得委屈得不行。
因为生病,所以让着我,不跟着我胡闹?是这个意思吧?要是我没生病呢?他就会怎样——力争到底?哼!
“咳,秦秦,生气了?”默言无措地轻推我的肩,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口气重了点。可是,我想早日结束混乱的局面,不希望拖得太久。林书桐是林书雁的哥哥,由他出面,效果比我出面要好得多。这,你总该承认吧?”
我不语,明明知道他说得对,可他说话的态度与语气,却严重地伤害到我的自尊——发现自己在他的心里,也许我就是一个任性的小孩,这让我非常的不快。
“乖,咱们还是先下去吧?大家还在等着我们呢。”默言伸出双臂,半抱半抱地把我拖出来:“你也知道,云涛那家伙嘴有多毒?你再磨蹭下去,回头又该被他笑了...”
顾虑云涛,顾虑大家,为什么独独就不顾虑我的感受?
“要回你自己回,我不去了!”完全当我三岁孩子在哄呢?我真怀疑,要是我再坚持跟他拗下去,他会不会买一串糖葫芦来给我?
“你想都别想!”默言低吼出来,触到我倔强的目光,忽然意识到语气太冲,定了定神,放缓了脸色,耐下心来柔声哄我:“乖,几千里路都走过了,现在都到家门口了,怎么倒使上性子了?”
使性子?我就知道他是这么看我的!
“你管我?我本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人,你要是不喜欢,走好了!”我又气又呕,索性蛮不讲理起来。
“好好好,今天实在不想走的话,那就多休息一天,咱们明天再走,这总行了吧?”默言失笑,伸手抒乱我的发,握住我的手放到胸前:“傻瓜,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不讲理了?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不信,你摸摸看,这里面住着的是谁?”
“你少给我油腔滑调!”我用力抽回手,却忍不住笑了——那场气,来得莫明其妙,消失得好象也匪夷所思。
“我不滑一点,娘子可就跑了。”默言微笑着凑到跟前,低头想要吻我。
“不要,”我脸红,伸掌撑住他下压的胸:“会传染。”
“管它呢,谁在乎?”他拉开我的手轻轻环上他的腰,低头堵住我了的唇...
结果,我还是没能拗得过他。挨到差不多到午时,在众人的嘻笑和口哨声里,被默言强行抱到了车里,驶上了通往京城的路。
但是,因为我的拖延,待我们进到昭王府时,早已是华灯初上了。
林书雁不在的事实和幽微的光线,总算掩盖住了我部份的心慌。大伙笑闹了一会,全都开始找借口悄悄地开溜,不到半刻钟,书房里便只剩下我和默言两个人了。
我慢慢地巡枧着这熟悉的一桌一椅;每一本书,每一张画都在它们原来的位置,静静地等待着我,诉说着它们的寂寞。感觉我的离去,就只是在昨天,而不是三个月前。
我轻轻地抚摸着那张宽大厚实的书桌;静静地呼吸着弥漫在空气里里的熟悉的油墨的淡淡清香,心情竟是说不出的恬淡和平静——这,就是家的感觉吧?
“秦秦,”默言从背后轻轻搂住我的腰,语气微微激动:“我们终于回家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谁也别想再把我们分开!”
“是啊,回来了。”我感叹地低语,握住他的手,心底却隐约升起了一丝不确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