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学艺不精”,林书桐神情惨淡,轻轻放开我的手,痛苦地低喃:“明明近在咫尺,却变成了远在天涯。”
我仔细玩味着他语中深意,忍不住大吃一惊,霍地抬起头看他:“大哥,你来昭王府找过我?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君默言!你欺人太甚!凭什么不让我的朋友见我?明知道林书桐身上有伤,怎么可以用武力阻挽?
还说什么去尚书府抢人,原来都是骗我的!等他回来,我倒要问问他是什么道理?
“昭王府果然是铜墙铁壁,我连君默言的面都没见到,便被挡在了门外。”林书桐目光黯淡,有些狼狈地自嘲。
“对不起。”我咬着唇,心痛着他的无奈与心酸。
“不关你的事。”林书桐悠然一叹,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不忿,明明你还在病中,他如果真的在乎你,根本不应该行色匆匆,丢下你一去无踪。”
“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我心中微涩,淡淡一笑:“再说,我只是偶感风寒,小病而已,用不着那么夸张。”
“有什么事情,会比你更重要?”林书桐不以为然,哂然冷笑。
“听说,是生意上出了点问题?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微感不快,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休,随口找了个理由塘塞。
“小雪,乘现在君默言不在京城,正是你离开他的大好机会”,林书桐话锋一转,双目灼灼,眸光湛亮,紧紧地视着我:“跟我走,好吗?”
“离开?怎,怎么离开?”我咽了咽口水,心,突然乱了节拍。
君默言前脚刚走,林书桐马上提议,难不成他是蓄谋已久?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而已?
我,应该答应他吗?能够恢复苏秦的身份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答应了他,是不是就意味着给自己戴上了另一个枷锁?
“只要你点头,办法我来想。”林书桐胸有成竹,语气显得有些急迫:“我保证做到天衣无缝,让他瞧不出破绽。”
“人都走了,怎么可能天衣无缝?”我有点迟疑,还夹了一些疑感:“难道,你要再找一个林书雁来代替我?”
林书桐垂眸躲避我探询的目光,沉默了片刻,低低地道:“别管我用什么方法,你只管考虑走不走?”
“我猜对了?”我暗暗吃惊,不想让他蒙混过关。
写了这么多小言,对于各种偷梁换柱的把戏,也算是烂熟于心。为了不与人撞衫,想破了脑袋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招术没见过?
林书桐的表情告诉我——他有秘密。
“王妃,时辰不早了,该回府了。”冷无香象个幽灵,倏然出现,平淡无波地提醒我。
“不是让你先回去?”我没好气地瞪他口。
“无名还在等着你。”冷无香恭而不敬,对于我的怒气恍如未见。
无名?谁?想了半天,才突然从脑海里捞出这一号人——就是那个为了麻醉药把自己英在房里,茶饭不思,几天不出门的家伙?
他难道也没跟着君默言走?他找我做什么,我跟他根本就不熟。或许,他想通过我了解关于麻醉药的知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抱歉得很,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你先回去吧,考虑几天,我等你的回复。”林书桐压低了声音,急促地交待着。
“好,我会考虑。”我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轻轻地点了点头,转身慢慢往王府走去。
无名果然在书房等我。
“王妃,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无名年约四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是那种站在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从身材到相貌吝方面都平凡得要命的无名。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便有了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人的气势。
“什么?如果关于那个迷香的事,还是不要问了。”我浅笑盈盈地回望他,很轻松地把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因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不妨去找我大哥。”
反正,我谅他也不敢抓住我供,更不可能去找林书桐——不管是出于彼此敌对的立场,还是出于面子悠关。
“既然如此,那请借王妃玉腕一观。”无名微微一笑,竟轻易便放弃了追问。
借玉腕一观?我微微一怔,随即此然——真服了他:把脉就把脉,何必说得那么文雅?害我差点会错意。
“不用了,我全好了。你那些个药也不必再送来了,怪苦的。”我双手乱摇,一脸的敬谢不敏:“就算送来了也没用,我实话跟你说,以前那些药,全让我倒掉了。”
“哈哈,久闻王妃快人快语,今日一见,果然是性情中人。”无名仰天大笑,出手如电,倏然来去,已扣住了我左脘脉门:“不过,老夫既受昭王所托,怎么也得请王妃给几分薄面,否则,他日,老夫以何面目去见王爷?”
“喂!”我忍不住气恼:“哪有人强迫替人看病?你是不是医术实在太低,找不到病人,这才胡乱抓了我来做实验?”
呃,老实说,既是君默言要他来的,医术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他的态度真的很欠扁,教人看了不爽,所以我才出言相讥。
“请恕无名无礼了。”无名不以为忤,慢条斯理地扣着我的脉,微皱着眉头,轻抚下巴:“恩,王妃体内外邪已肃,肺气清明,此风寒闭肺之症可算痊愈。”
“看,就说我身康体健,根本不需多虑。”我得意洋洋,马上呛声:“行了,不用再瞧了,你可以交差了。”
无名斜眼瞧了我一眼,轻咳了一声,忽然一本正经地问:“王妃,近段时间经行可好?”
“嘎?”我愣了好一会,才明白他问的是例假,不由怔在当场——今天什么日子?才刚处理了一起初潮事件,马上又被人询问行经顺不顺畅?
“有没有疼痛不适之感?”无名执着地追问。
奇怪,关他什么事?
“呃,一点点,不碍事。”我脸上微微一红,轻瞟了无香一眼,忍不住加了一句:“最近受了风寒,多多少少有点影响,过几天就好了,你可别我吃药。我腻了!”
无香神情局促,俊脸阵青阵红,尴尬得头顶快要冒烟。
“不知王妃是经前,后还是经期疼痛?痛是刺痛喜按,还是下腹坠涨,亦或是冷痛喜热;经量是少而稀薄还是多而粘稠,经血是色暗。。”无名却恍加未见,讲得滔滔不绝。
“我不懂,你要不要亲眼看看?”我忍住气,冷冷地抢白——妈的,当着无香的面,说的那个劲,什么面子都丢光了!
“嘎?”无名一呆,愣愣地瞧着我,终于意识到我生气了,纳纳地住了嘴。
不过,他也算厉害,随便把把脉,就能看出我身体上的毛病。一个半老学究,算了,不跟他计较。
“说了是老毛病,你就不必费心了。”我冷冷地斥责。
“非也!王妃请听老夫。。”
我佯怒,起身拂袖而去,将无名的话抛在脑后——成功摆脱,耶!
“小姐,该吃药了。”青玉端着托盘,轻盈地走了进来。
“放那里吧。”我懒懒地倒在榻上,差点要疯狂——又来了!我又没得绝症,全世界的人都在我吃药!
“这是太后赐的千年山参,配了上好的燕窝,加上冰糖,很甜的。”青玉莞尔一笑,端了玉碗过来:“别拂了她老人家的意,小姐多少尝点吧,凉了可不好吃。”
“是啊,不然挨骂的就是我们了。”喜儿笑睇了我一眼,伸手拉我起来:“这是药膳,可不是药。太后赐的,那是天大的福气。小姐你也别嫌我们烦,只要你补好了身子,早日给王爷生个小王爷出来,保证再没有人你,我们大家都落个清静。”
“这福气,谁喜欢,让给谁。”我翻了翻白眼,趴在榻上不肯动,却耐不住她们俩个的苦劝,只得苦着脸吃掉那碗十全大补汤。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考虑闪人了。
好在,在府里让人,那是愁云惨雾。在学校里给那帮丫头们上课,云山雾罩的侃大山,却着实过了一把被祟拜的瘾。
可惜,让我万万想不到的是,高兴了不到三天,晕的那个人就变成我了。
“晚月,这是什么?”我睁着眼睛,瞪着面前那个大包袱,一脸的莫明其妙。
“小雪姐姐,你看不出来?”晚月笑容可掬地睇着我:“这里放的可全是成色十足的金元宝。”
“我知道。”我咽了咽口水,仍然摸不着头脑:“可你带这么大一包金子来做什么?”
老天,那群可爱的小金猪,挤在桌子上,在阳光下发出灿烂的金芒。一闪一闪的在勾我的魂呢!
“小雪姐姐,你帮帮我大姐吧!求你了!”晚月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我的手乱晃:“你要是不帮她,她就活不成了!”
“什么事这么严重?你别急,慢慢说 ”
“小雪姐姐,你帮我姐姐生一个男孩吧!”晚月一脸热切地瞧着我。
“我帮她生?晚月你没发疯吧?”我惊骇得眼珠都快要掉下来:“生孩子还能帮的?谁告诉你我生的一定是男孩?再说了,我生出来的也不是你大姐的啊!咳,不是,我都被你给吓糊涂了,这别的事可以帮忙,这生孩子也能帮的?荒谬!”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晓筠倒是明白了,带着一脸的笑瞧着我:“小雪你就帮帮她大姐吧,怪可怜的。一连生了三个都是丫头,快在婆家抬不起头了。”
“呃。。我又不是送子观音。”神经!
“小雪姐姐,你不是有那什么试管?借她用一下,不就行了?”惜瑶眼睛一亮,也加进来搅和。
我倒!当那试管是万灵丹呢?谁拿到手里,就能变出一个孩子来?我要有那本事,还用得着在这里混?早赚死了!
“小雪姐姐,你是不是嫌少?不够我再加。”晚月把金子拼命稚事怀里推:“借我用用吧,只要让我姐生个男孩出来,多少钱都值。”
“是啊,知道小雪姐姐你最爱钱,要多少才肯借,就直说了吧。晚月她们家别的没有,就金子多。”芷灵娇娇柔柔在敲着边鼓。
房子里四个人,八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我,似乎在无声指责着我的贪得无厌,见利忘义。
我有冤无处诉,有理又说不清,真恨不得一耳光抽死自己——老天!我干嘛发神经在她们面前提什么试管婴儿?这下好了,椴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这个,你们难道没有听到我说的?这生男生女其实不由女人决定,而是取决于男人的染色体。。。”我还想垂死挣扎。
“何必那么麻烦,还得解释一大堆。直接把管子给她用一下就行了。”晓筠渐渐不耐,忽然瞪大了眼睛怀疑地上下打量着我:“小雪姐姐,你这两天说了那么多,什么人工授精,什么试管婴儿。”不会都是在骗我们的吧?你其实,根本就没有那根神奇的管子!”
“啊?小雪姐姐,你干嘛骗人?”芷灵震惊地掉了手里的一块荷叶酥。
“我。。”——我气得说不出话 我冤不冤啊?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那该死的管子了?
试管婴儿什么的都是真的,可那试管我也的确没有——就算有,我也没那本事给她弄一婴儿出来!
“你们别她了,我相信小雪姐姐说的那事应该是有的。不然,她也不可能编得那么有鼻子有眼,是不?”惜瑶抿着唇轻笑:“可那管子,我估计小雪姐姐是真的没有。不然,她干么不给自己弄一个宝宝?”
“就是就是!”我拼命点头,忽然觉得惜瑶简直就美得象个天使!洋然不觉我说的话有问题:“要有那玩意,我早自己生一个玩玩了,还至于天天喝补药?”
“那,那我姐姐怎么办?”晚月一脸的失望,小脸上满是黯然。
“别急,我听说城西的雪峰山上娘娘庙的菩萨很灵,不如,我们大伙去帮晚晴姐姐求个签,许个愿。让娘娘保佑她早生贵子,如何?”晓筠眼睛一转,冒出了一个鬼主意。
“呃。。那玩意骗人的,没有科学根据。”我弱弱地申明。
“去,我们倒是想科学一回来着,你不是没有吗?”这回,连惜瑶都不站在我这边,一脸的汕笑:“要我说,姐姐也该去求一求菩萨才好。”
“是啊,你敢不去?”威胁也出来了?
“呃。。好吧。”形势比人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很没志气地放弃了自己的原则。
谁让我做了亏心事呢?送子观音没当成,就只好去求子啦!
雪峰山地处冰雪城西郊,出城十来里地就到了。比昭王府的玉山要高出几百米,但山势不险,路也修得极平,周囿不时还可见到雕刻着飞禽走兽的精美石栏杆。听晓筠说,都是那些求到子的善男信女们捐建的。
可能因为天气的关系,除了我们五个,再加上冷无香和赵雷,路上却几乎没什么行人。
呵着白气,发着抖,一步三滑,好容易爬上来一瞧,就一间很普通的庙。一个前庭,十来间详房,一个大殿,外加两个偏殿,一眼就能看到头,一点也不感风,害我乱失望一把。
前庭倒是满宽敞,一个硕大的香炉里冒着祟皋的青烟。几个年轻的门、师傅正在打扫着前庭的积雪。
留下冷无香和赵雷守在前庭等候,其余众人沿着青石台阶拾阶而上,进到大殿。正殿上供着的也就是平常见到的观音,慈眉善目,手抱一个肥肥胖胖的男婴。
添了香油,既然来了,为了我日后的耳根子着想,总得装装样子,免得惜瑶那丫头碎碎念。于是跪昏在蒲团上,无可无不可地拜了两拜,嘴里假装念念有词。
晚月很庋诚地拜了又拜,恭恭敬敬地抽了一支答,大家围上去一瞧。却是一支上上签,签文上写着:寅宫求子
若问六甲是男童
辰申已亥见生身
安稳定无惊恐事
mǔ_zǐ团圆谢祖宗
看到这样的大吉签,还未解筌,大伙已经激动了起来,簇拥着满面喜色的晚月挤到解筌的老师太面前,叽叽喳喳地嚷了起来。
听到那边传来众人激动的喧闹,忽然有些跃跃欲试——不管灵不灵,就试试又何妨?在心里默祷了一阵,打下卦来,却是一y一阳的胜卦。抱着筌筒摇了摇,不久便掉一支筌来。
不知为什么,明明不信,心里却有些激动与忐忑。捏着那支筌,半天不敢去瞧。
“小雪姐姐,我看看。”惜瑶手快,嗖地一下从我手里抢走了筌,兑了签文,狐疑地嚷了起来:“大家来瞧瞧,小雪姐姐这支是啥意思?”她大声念了出来:
前程杳杳定无疑,
石中藏玉有谁知;
一朝良匠分明剖,
始觉安然碧玉期。
“石中藏玉?会不会暗示小雪姐姐已经有了身孕却不自知?”晓筠默思片刻,忽发奇语,合得众人的目光刷地一下集到了我的身上。
我一惊,双手乱摇,脱口而出:“没影的事,我昨儿个看了大夫,要有了他还能不说?再说了,我这支签求的是姻缘,根本就不是子嗣!别瞎猜!”
“姻缘?小雪姐姐,你都嫁给我二哥了,还求什么姻缘?”惜瑶气呼呼地鼓着腮帮,不满地瞪着我。
“是啊,嫁给了昭王爷,那可是天大的福份,你还想什么呢?”芷灵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微笑着睇着我:“可是怕他要梦影姐姐?”
“嘿嘿。”我胡乱地傻笑着,伸手夺过那纸签文,慢慢地踱到一旁,把筌文递给解筌的老师太,一边微笑着轻嚷:“好,我不求姻缘,你们都去求,行了吧?”
“姑娘,恭喜你已获良缘。”老师太慈眉善目,微笑着注视着我。
“何以见得?”我心中不以为然——惜瑶她们已把我的身份嚷了出来,傻瓜都会拾好听的话来说了!
“石中藏玉,就是说有一段姻缘早已暗藏在你的身边,只是你自己还没有发现:有朝一日等时机来临,将会有贵人相助:除了你的夫君,还有人一直喜欢着你,只是自己没察觉。前程杳杏,却是说你与夫君尚要经过一段磨难。”
老师太说到这里忽然向我眨了一下眼睛:“姑娘,不要被心魔遮住了眼睛,要防小人做怪,当一切雨过天晴,自然就会得到石中之玉。”
这种人虽然说是身在佛门,六根却不清净,溜须拍马,见风转舵的本领比谁都强,我向来不怎么喜欢。
但这是她谋生的手段,我也不能指责于她。只是,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我却是不大相信。
可她嘴角那抹神秘地笑,却让我摸不着头脑——还有,明明知道我已婚,她却一直姑娘,姑娘地叫着。难道她真地看出些什么?
我沉默不语,心中若有所思,赏了锭银子,取回筌文,慢慢地往后殿走去。
穿过回廊,却是一个小小的天井,从青石的围墙外,伸进一技梅花开得正艳,浓香稂郁,沁人心脾。相比那殿中的香烛味道,不禁让人精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