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你来了?”林书桐转头瞧见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小雪姐姐!”小鬼们欢呼一声,弃了林书桐,一拥而上,围在我的身边。
望着那十二张如花的笑靥和他们脸上那发自内心的喜欢和感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忍不住有点小惭愧——可谁让咱大把大把的银子已经花出去了呢?俗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说什么也得赚回来吧?
没办法,我现在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呢。狠狠心,眼一闭,折腾吧!不折腾他们,我折腾谁去啊?
“等一下,一个一个来,慢慢说。”我笑眯眯地瞧着这十二个小萝卜头——他们的父母全都是在国子监里打杂的仆役。年龄最大的莫心言十一岁,最小的沈觉明八岁。除了二丫和双杏是两丫头,其他一水的男孩子。
十二个小鬼大大小小高矮参差不齐,衣服也五颜六色,杂乱无章,看得我眼花缭乱。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嘿,他们可都是我心目中的儿童团员,是革命的种子,是可以缭原的星星之火,我的宝贝疙瘩。我还指着他们给我赚银子呢!这副模样怎么拉得出去?
不行,看来我得替他们重新包装一下,给他们改头换面。到时以崭新的面目出现在冰雪城的大街小巷。成为冰雪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得,反正已经投资了,不妨再大方点。
“来来来,咱们别在这里碍大哥的事了。”我拍了拍手,呦喝一声:“孩子们,想不想去昭王府参观参观啊?”
“想!”哇,还真是一呼百应,场面相当壮观哪。
“雁儿?”林书桐微皱了眉头,不赞同地瞧着我,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没事。”我向他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了——反正王府那么大,闲着也是闲着。君默言这时多半也不在家,我带些小客人回家玩玩,他总不至于为这么件小事,事后来找我的麻烦吧?
再怎么说,我在昭王府也算半个主人。况且,直觉上,我总觉得君默言虽然冷淡,倒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
“孩子们,到了昭王府可得听姐姐的话,不得大声喧哗,更不得随意走动,知道了吗?”林书桐轻轻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我的脾气,只得转而叮嘱那群小鬼们。
“是,林大人。”十二个小鬼齐声应答,声音清脆悦耳。
“好了,大家出发吧。”
守门的侍卫见我带了一群衣衫褴褛的小鬼头,浩浩荡荡地回来,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群活泼的小鬼乍一见到这些拿刀带剑的待卫,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大家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敢先进门。诺大一群人,堆挤在王府大门外,一时间竟变得鸦雀无声。
“走吧,姐姐请你们来做客的,怕什么?”我微笑着牵了沈觉明的小手,率先跨进了大门——候门深似海,封建社会的阶级等级观念深入人心,连小小的孩童都明白这个道理啊!
那群小鬼怯生生地跟在我的身后,慢慢地走进了昭王府的大门。到底还是孩子,那些最初的敬畏,在见到眼前花团锦簇,气派威严的亭台楼阁之后,慢慢地被兴奋之情所取代。渐渐又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
“小雪姐姐,这真的是你的家?”二丫一脸羡慕地仰望着我:“好大好漂亮啊,要是我也能住到这么漂亮的地方,那就好了。”
这里虽然漂亮,对我而言最多只是一个华丽的客栈,并不能称之为家。我,终究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家应该是充满温馨与温情的地方,是可以让人从r体到精神都能彻底放松的场所。不过,这种艰深的道理,一时也无法跟她解释得清楚,我只有轻轻抿唇,笑而不语。
“做梦吧你。”淘淘一脸的讪笑,故做老成,毫不客气地打击她的自信:“这里可是昭王府,以你的身份,八辈子也别想住进来。”
“人家只是幻想一下嘛,难道这也不行?”二丫委屈地瘪了瘪嘴,气弱地小声分辩。
“二丫,别听淘淘瞎说。”我微笑着睇了她一眼,柔声道:“只要努力,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天生比别人高贵,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这个志气。”
“小雪姐姐的意思,只要有志气,然后再努力,就可以达到目标?”沈觉明这鬼灵精,马上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瞧着我。
世上的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有些事情,不管你如何努力,都是不可能做到的——比如爱情,并不是付出与回报都成正比的。再比如,我想当国家主席。还比如,我梦想立刻回现代……
不过,对这群小鬼,我不想过早打击他们的信心。他们那么小,未来充满希望,拥有无限可能的发展空间。
“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努力过了,就算到最后不成功,你也不会后悔。”我略略思考了一下,有所保留地回答。
一路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不多会,织锦楼已经到了。想着前几天我在这里引起的那场“刺客风波”,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呆会她们发现我的身份,会是一种什么表情?
“福婶,王妃来了。”喜儿机灵地走在前面,扬声高喊,算是为我通报了身份吧。
“小的福玉,见过王妃。”胖胖的福婶急匆匆地奔了出来,慌慌地向我曲膝行礼,一双眯眯眼睛满是讶异,圆圆的脸上微微见汗。
想必她搞不懂我为什么突然来此吧?传说中的林书雁又是个极挑剔之人,她的诚惶诚恐也就不难理解了。
“你就是福婶?听说这织锦楼的人手调配,用品采买,日常用度等一应事物都归你管,是吗?我微微一笑,不跟她绕圈子,单刀直入直奔主题而来。
“王妃请上坐。”福婶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回话:“是的,承王爷看得起奴婢,这些杂事向来是小的在经管。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她的态度如此谦恭,倒教我有些始料未及。原本以为,以我在昭王府的地位,会受到几句冷言冷语呢。
再一细想,我不禁了然——今天早上我从帐房里拿了那么大一笔钱出去一事,看来她已经知道了。
自古以来,这种在深宅大院里做事的妇人,都拥有极其灵敏的触觉。哪个主子得宠,哪个主子掌权,她们都了若指掌。风吹两边倒,一个个全精得象猴子,绝不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想来,如果那日我混进织锦楼时,有她在场,恐怕没有这么顺利。也就不会引发后来的那一场大的波动了。
只不过,仔细一想,她这番话也算是绵里藏针了口看似恭敬,其实拿昭王的身份在压我呢——她这差事可是王爷安排的,我这后来的不怎么得宠的王妃就别来掺和了,是这意思吧?
“福婶,今日我来,也没有别的事。”我款款地在椅子上坐定,扫了身后十二个小鬼一眼。微微一笑,放柔了声音,缓缓道:“后天我的书院可就要开张了,想让这些小家伙们都穿上一件簇新的衣裳,添些喜气。王爷的面子上也好看些。”
“小姐,你特意带他们来,原来是要给他们做衣裳的?”喜儿一怔,忍不住c了一句。
“对啊。”我轻瞟她一眼,淡淡地道——不然,她以为我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这里做什么?
十二个小鬼又惊又喜,面面相砚,忽然福至心灵,齐声道:“多谢王妃。”——嘿嘿,算他们聪明,没有叫我小雪姐姐,否则,传出去,又少不得一番解释了。
“怎么样?能办到吗?”我不再理喜儿,掉转头继续询问福婶。
“后天就要?时间上的确有点赶。“福婶讨好地朝我一笑,脸上忍不住带了些自傲的神情:“这要是在别处,那就真的难于登天了。但全京城谁不知道咱们织锦楼的绣娘做起活来又快又好?既然王妃开了口,那还有什么说的?咱们做下人的,就算拼着这两天不吃不喝,也得想尽一切办法替主子把事办得妥妥当当的啊。”
“那就好。”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只不知主子要挑些什么料子?若是府里没有的,还得尽快去采购。”福婶见吹了半天牛,又拍了半天马p,我无动于衷,也感无趣,于是识趣地转了话题。
“料子嘛,倒不必一定要最好的,就在府里现有的布料里挑好了。不过,颜色一定要喜气的大红。”虽然我不迷信,可开张嘛,还是讨个吉利的好。再说了,我图它个醒目,往人堆里一站,总是最显眼的那个。
“这可赶了个巧了。库中正好有一批王爷大婚时府里下人裁衣裳剩下的料子,倒可以一用。也免得浪费,不知王妃意下如何?”福婶一边说着,早有人捧了衣料上来给我过目。
“行,就给他们量尺寸去吧。”我哪里懂什么布啊?胡乱瞟了一眼,瞧着那颜色也亮丽,便点了点头:“先裁这一批,明儿个府里来了新料子,再给他们一人裁两身冬衣。那个不急,可以慢慢来。”
“秋菊,阿珍,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做事?”福婶躬着身退下去,掉转头冲着那堆正好奇地探着头向这边张望的绣娘们大声呦喝了起来:“阿桃,还不给王妃奉茶?”
听到吩咐,阿珍,秋菊立刻走过来开始给小鬼们量尺寸。
“王妃,请用茶。”阿桃小心翼翼地捧了茶盏,带着一脸谦卑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莲了过来。
她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触到我似笑非笑的眼神,一愣神,猛然醒悟过来“啊!”地一声惊叫,手一抖“啪”地一声,连茶带盏掉到地上,跌了个粉碎。
唉,可惜了那只上好的青花描金细釉茶杯。
“阿桃,要死了,还不快给王妃认错?!”福婶又气又急,一边厉声低喝。一边欠着身子,一脸的土色,连连向我道歉:“请王妃恕罪,她粗手粗脚惯了,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没关系,一时失手罢了。”我轻轻摆了摆手,朝阿桃略挑了一下眉毛,微微一笑:“是我吓着她了。”
“不。。”听到我这么说,阿桃更加确定了我的身份。许是想起那日她在我面前说的那番肖想君默言的话,血色迅速地从她脸上褪去,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奴婢不该乱嚼舌根,奴婢知道错了,请王妃恕罪!”
“起来说话吧。”我站起来,偏身躲开她的跪拜,皱了皱眉头:“不过打破一只杯子罢了,我也没说要罚你,何必吓成这样?”——看来,她以为我是兴师问罪,故意来找她的碴了。
唉!真没劲,本来想捉弄她们一翻的——古人动不动就下跪这一套,我实在有些受不了。刚巧这时十二个小鬼的量身一事也已完成。算了,还是不玩了,我闪。
“王妃?”阿桃疑惑地抬眼瞧我,不敢起来,有些不相信我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去做事吧。”我叹了一口气,不再理她。起身欲走,眼角忽然瞄到阿珍手里正捏着一样东西,往布料上划线。
我心中一动,走到阿珍旁边,拈起她正做记号的一块划粉,仔细瞧了瞧,又在布上随手划了两笔,朝福婶扬了扬手:“这东西可不可以给我一些?”
“这玩意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王妃若是喜欢,又有何难?”福婶一脸惊讶,颠颠地跑去房里,不一会儿端了一只小木盒过来,里面有粉红,淡蓝,银灰,纯白……好几种颜色的戈粉,多为半圆形口薄薄的一片,排得整整齐齐,到也挺好看。
嘿,不知道这意外的收获,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交给我吧。”喜儿急急伸手,机灵地从旁接了过去。
“衣裳裁好了,送到蒹葭院就是。”我站起身,带着那群小鬼继续昭王府的探险之旅。
这些日子,我天天尽记挂着往外跑了,好好一个美得跟公园似的昭王府,倒没怎么参观,超这个机会,一次游览一遍吧。
“那是什么地方?”我指着仿佛建在云端,只隐隐露出一角的山顶石亭,饶有兴致地问着喜儿。
“这里是王府的后山,名为玉山。山势极险,背靠天雪河,素有京城第一山之称呢。那上面就是流杯亭了,听说咱们王爷的母妃,玉贵妃未出阁前,最喜欢到那里赏月吟诗了。”喜儿流利地把她所知的情报汇报给我听。
“真的?那我倒要去瞧瞧,看是不是名实相符?”我兴致勃勃——这么好的去处,当然得见识见识了。京城第一山呢!
“小姐,听说那里闹鬼,还是别去了吧。”仰头望向那稳居于悬崖峭壁之上,隐身于白云深处的石亭,喜儿牵着我的衣角,皱着小巧秀气的鼻子,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有鬼?我眼睛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嘿嘿,根据我的经验,通常有鬼的另一个解释就是有故事。
“孩子们,谁先冲到那坐石亭的,奖一个面人!”我不理喜儿,笑眯眯地发出号召,率先拎着裙角,撤开脚丫顺着琬蜒陡峭的山道,一鼓作气往山顶冲了上去。
“冲啊!”大伙欢呼一声,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往上爬——这群小家伙,刚做了新衣,心里正美得很,憋着一股子,逮着机会还不可着劲撒欢呢!
“小姐!”喜儿柳眉给竖,鼓着腮帮子,气得跺了跺脚。
“哈哈,你来追我啊!”我回过头,向她扮了个鬼脸,继续往山顶跑——才不担心她不跟来呢。
“等等我啊。”喜儿拿我没辙,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跟在身后,追了上来。
“呼!”十分钟后,我脚已软了,累得气喘如牛,汗如雨下。而抬头望,那石亭好象还在遥不可及的云深之处。回头看看,十几个人已完全走散,稀稀拉拉,缀在坑蜒的山道上,象一条散落的珍珠项链。
“小姐,还是回去吧?”喜儿喘着气爬到我身边,一p股坐到路边的石椅上,小声央求着我:“天快黑了,别玩了。”
“都已经爬到这里来了,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再说,啸天他们只怕都快到山顶了。”我放柔了身子靠在喜儿身上喘气,望望山顶的石亭,终究有些不肯死心:“天黑就天黑,怕什么?左右是在王府里,还怕走丢了不成?”
想不到看着仿佛近在咫尺的流杯亭,真要爬上去,却烦耗时费力。可是,越是这样,越是激起了我的好胜心——如果连王府里的一座后山都不能征服,还厚着脸皮谈什么开创大业?
一路走走停停,半个小时后,我终于置身于那座以黑白灰三色大理石砌成的流杯亭之中了。那一群小鬼陆陆续续到达,或坐或站,歪歪斜斜,合都累得不成人样。
一轮红日西沉,在暮色苍茫之中,云雾笼罩着石亭。亭下河水滔滔,碧波干顷,似一条银白的蛀龙琬蜒曲折。在夕阳的掩映下闪着点点金芒。
山下华屋广厦,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远远望去,竟似散落的一只只彩色的蘑菇,点缀在一片苍翠的树林之中。
“哈哈,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猎猎的山风,掀舞起我的衣被。我脚踏石凳,伸展双臂,迎风而立,纵声长笑,豪气万干:“我终于征服了世界!”
“小雪姐姐……”有人轻轻地牵动着我的衣角。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双杏一一她怯怯地仰望着我,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泪花,神情满是惶恐。
“什么事?”
“沈觉明,不见了。”
“ 不见了?是不是落在后面了?”我心中一惊,连忙回头扫视了一遍那堆歪歪倒倒挤做一堆的人群一一果然不见那机灵聪明的小家伙。
“不是,觉明本来一直跑在我们前面的。”淘淘眨巴着眼睛,偏着头疑惑地道:“奇怪,我还以为他会比我先到呢,结果到现在还没来。”
“他会不会先爬上来,然后躲在哪个角落吓唬我们?”莫心言撇了撇嘴角,显得有些不屑:“那家伙,老喜欢做些出奇不意的事,我早习惯了。”
“应该不会啊,我第一个上来,一直都没看到他的影子。”周啸天摇了摇头,十分有把握:“他不可能比我跑得还快。”
“别再瞎猜了,大家先在这附近找找吧。记住,别落了单,也别走远了。我一叫可都得回来。”我心中微微有些发慌,此时也只得先镇定下来,指挥大家分头找人。
糟糕,可别让我这乌鸦嘴说中啊!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要是天黑前找不到人,那可就麻烦了!虽然是在王府之中,可万一他不慎掉入天雪河中……我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心,莫名地揪紧了起来。
“觉明~~~!”
“沈觉明~~!”
“明明,你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