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光了,屋子里又只剩下赵平桢、秦小楼和孟金陵三人。赵平桢道:“少威,你先把剑放下。”
孟金陵颤声道:“不。你先告诉我,你父皇为什么召我回京。”
赵平桢见了他的神情,心下已了然,遂叹气道:“你既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原来定远侯被派去守卫阳城。阳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若失了阳城,则北方两路无险可守。大穆一向重文轻武,这次金兵的统帅善于用兵,连陷三城,致使阳城竟成了孤城。皇帝害怕定远侯向金人投降,害怕的寝食难安,便紧急将他的嫡子孟金陵召回京城,将作为人质迫使他继续坚守孤城。
孟金陵看着赵平桢的反应,只觉心痛如绞,喉间竟泛起血腥味,仿佛是心血逆冲上来。他绝望地笑了起来:“你好,你真好,你们都很好!我父亲孤城被围,你父皇不想着派兵去解围,竟急着把我召回来当人质!”
赵平桢道:“少威,官场比沙场更险恶,你不懂。”
孟金陵满脸凄绝之色,不住摇头:“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你让皇帝给我兵,我去解阳城之围!我愿与阳城共存亡!”
赵平桢依旧只是叹气:“若有兵可派,父皇又怎会不派?最快的,杨将军调兵过去也要至少一个月。只要阳城不丢,我们被金人抢去的河东路与河北西路早晚能抢回来。如果你父亲能撑过这个月,你们父子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孟金陵勃然大怒,手中的剑又向赵平桢递进了一分:“我不要什么加官进爵!我父亲忠心为国,绝不会投降金兵!你让我出京,我要去杀金人,去解阳城之围!”
赵平桢面色沉静:“不可能。”
孟金陵拳头捏的咯咯响,剑尖已经抵在赵平桢的喉结上了。
赵平桢避也不避,只拿眼直直地瞅着他:“既然你爹不会投降,你就等一个月又如何?你这样急着要离京,恐怕只会落人话柄。”
孟金陵眉梢紧蹙,剑丝毫不松:“让我上沙场!”
赵平桢又叹了一口气:“少威……我只是个皇子,我也想让你建功立业,我甚至希望你是这天下最值得让人骄傲的将军。可我有多少权力,你很清楚。”
孟金陵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身形一撇,转瞬已到了秦小楼身边。他把剑架到秦小楼的脖子上,冷声道:“现在,你进宫,为我请战。我要出征!”
赵平桢愣住了,秦小楼更是愣住了。
孟金陵右手抓着剑,左手握拳,指甲已将自己的手掌刺破了,暗红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赵平桢目光幽深地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道:“好,我这就进宫。”
赵平桢走后,孟金陵颓然了剑,跌坐进椅子里。
秦小楼目光怜悯地看着他:“将军,我替你包扎伤口。”
孟金陵丧气地摇头,将淌血的手掌随意在身上擦了擦:“不必了。”
他的脸色很苍白,即使先前风尘仆仆地从沙场赶回来的时候也是威风凛然的,不知为何眼下竟给人一种虚弱感。他抱歉地冲秦小楼一笑:“抱歉,事急从权。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伤你的。”
秦小楼默默地看着他,不一会儿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定远侯已经投降了,是不是?”
孟金陵全身一震,脸上的表情立刻换成了戒备。
秦小楼苦笑着叹了口气,心里很为这个单纯的小侯爷惋惜:“将军,你太急了。若你没有得到消息,为何要立刻逼五殿下进宫为你请战?看五殿下的样子,看来京城还没有得到侯爷投降的消息,可他从你方才的反应里恐怕也能看出端倪了。他这一进宫,一定会向皇上汇报,你就真的走不了了。若我是你,我得了消息就会立刻偷偷出城。”
孟金陵脸色愈发发白了,却只是摇头:“不,贞卿会帮我的。”
秦小楼暗暗道:若他会帮你,你回京的时候他又为何不告诉你真相?你太不了解他这样寡情薄性的人了。他若只是不帮你,在这里与你僵着也便是了,这一进宫,只怕是害你去了。
然而他没有说出口,只是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