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石悠然自得的一笑,浓秀的眉微微挑起:“怎么会呢?我说:哥哥你心这么狠嘴这么毒,小心一着不慎,死了只能睡狗碰头……嗯,你不知道什么叫做狗碰头是不是?”
齐少冲看着他的眼神,悄悄打了个寒战。
穆子石很轻松的解释道:“狗碰头是一种很薄很薄的棺材,不能深埋,很容易就被野狗刨出来,用头撞几下棺材板就破了,野狗就可以把尸体掏出挖开肚子,连内脏带肉全都吃掉。”
齐少冲看着饺子,觉得有点儿犯恶心,忍不住问道:“你是侯府公子,怎会知道这种事?”
穆子石短促的笑了一声:“侯府公子?小时候穆家一个下人曾经拿狗碰头吓唬过我……我母亲是被穆夫人害死的,自我一出世,穆勉就将我囚禁在城郊一个小院子里任人欺凌,穆家没有我的亲人,只有我的仇人,你懂么?”
齐少冲瞠目结舌,既是震惊更是说不出的同情难过,原本只知穆子石因生母卑贱不得穆勉欢心,却从未听说他身上发生过这样的惨事,不觉低声道:“难怪你从不回穆府,难怪你对四哥……敬爱非常。”
穆子石咬了咬嘴唇,忍住眼泪:“若没有他,我早尸骨无存了,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好……他去了,也没人会像他那样待我好了。”
齐少冲低头慢慢吃饺子,没蘸醋,心里却是酸酸的痛。
齐少冲睡得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看到穆子石小时候孤孤单单的蜷在墙角的样子,天交子时外面鞭炮声大作,齐少冲一惊而醒,一扭头看到穆子石的睡容,只见他嘴唇粉粉的菱角一样微翘,睫毛浓密得不像话,长长的覆着眼帘留下一片明显的阴影,却更衬得肤色皎洁细致,连夜色都被洗亮了一般,一时情不自禁,轻声道:“我会对你好的,比四哥对你更好。”
穆子石再困倦都存着一份警醒,因此鞭炮声一起也就醒了,恍惚中听到齐少冲说了句什么,还以为他说梦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以作安抚。齐少冲却是满脸通红,慢慢把脑袋钻进了被窝里。
早起穆子石拾完包裹,见他眼皮千斤重的懒散模样,不觉起疑:“你昨晚做强盗去了?”
齐少冲忙睁大眼睛:“没有!”
“那你眼窝乌青一脸睡不醒?”
齐少冲揉了揉脸,转开话题:“年过完了,咱们赶路吧!”
穆子石迟疑片刻:“你若是觉着累,再歇一天也不打紧。”
齐少冲大力摇头:“一寸光阴一寸金,咱们不能耽搁时间,这就走!”
穆子石赞道:“行啊,长大了一岁,嘴都油了许多!”
齐少冲低头一乐,牵着他的手并肩出门。
这间客栈的掌柜悭吝刻薄,他若有两副大肠,必定愿意自抽出一根来卖给卤煮店,天生是个油锅里抄钱的主儿,因此大过年的仍是坚守柜台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见到二人背着包裹过来,既喜且不喜,喜的是有现银入账,不喜的是他们这就走了也不多住几天,着实令人愁肠百转。
穆子石看他眼神变幻莫测,脸颊上的肉一抖一抖,山羊胡一颤一颤,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这是铜网处的密探?难道被他瞧出了形迹可疑?
刚巧一眼瞄见柜台旁放着一卷红绸,忙没话找话的问道:“掌柜的家里有喜事?”
掌柜的懒懒道:“快改元啦,新皇继位可不得普天同庆?客栈商铺都要挂个红绸意思意思……唉,幸亏我买得早,还是一两银子一匹的价,再等几日红绸的价钱得打着滚儿的往上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