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 和 功能!她抬首,只见他端着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东西走了进来。
那个男人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解掉了领带,和两颗扣子,还卷起了衣袖。
愣愣的,渺渺瞧着他,无法言语,直到他来到床边,坐了下来,她才有办法挤出一句。
“这是什么?”
“山药j汤。”孔奇云把汤递给她。
汤很香,引人口齿生津。
反胃的感觉,已经消失,空掉的肚子开始咕噜作响。
她伸出手,接过汤碗,却听他开口道:“我妈把油撇掉了,应该比较不会反胃。”
闻言,渺渺微微一僵,差点手滑把接过来的汤给洒了。
“你和淑玉阿姨说了什么?”她匆匆抬头,有些紧张。
“我没和她说什么,这是她本来就煮好的。”他瞧着她,淡淡道:“我想你应该也不想让她知道。”
渺渺端着汤碗,松了口气,解释:“不是不想让她知道,只是不想让她担心。”
他点头,没再针对这点多说。
几乎就在同时,诺拉又唱起了歌。
她的手机应该在包包里,但声音却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他眼也不眨的从裤口袋中,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
原来,不是她的手机。
渺渺没有多想,只端着汤碗,慢慢喝了一口j汤,感觉热汤滑下喉咙,暖了先前造反的胃。
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会用歌曲当来电铃声的人,而且竟然那么刚好,还和她用了同一首歌。
慢慢的,她再喝了一口,一边偷瞄他。
“是。”孔奇云看着她喝汤,一边应答:“没错,我刚已经打电话去联络过了,他会协助你。”
话说回来,他的手机好像也是和她同一款的?
没错,是同一款的。
“不客气,再见。”他把手机从耳边移开,拿到眼前,按掉了通话键。
她盯着他掌心上的手机,忍不住眨了眨眼。
不会吧,连手机萤幕画面都用同一张?
第11章(2)
“孔奇云?”
“嗯?”
他垂眼,快速的按着手机,浏览并回覆上面的简讯,她甚至不知道,他会用手机回简讯。
“你喜欢诺拉?凉斯?”
“还好。”他淡淡回答。
“我也用同一首歌当来电铃声。”她眯起了眼。
“嗯。”他应了一声,依然快速的按着手机上的小键盘。
“还是同一款型号的手机。”她提示。
“嗯。”
“好巧。”渺渺再开口。
“嗯。”他还是只应了一个音节。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眼前敷衍应答的男人,终于忍不住道:“请问一下,那是我的手机吗?”
终于,他抬起了眼,看着她,还是只回了一个字。
“对”
她倒抽了口气,只觉一阵晕眩,忙伸手把她的手机抢了回来,“搞什么?你刚刚在和谁说话?你为什么在回我的简讯?”
“瑞华电子的老板。”他没和她争那支手机,只看着她道:“他想重新装潢房子,需要一个能够信任又能沟通的设计师,我介绍了一个给他。”
“你……什么?”她无法置信的看着他。
“我介绍了一个设计师给他。”
她嘴巴开开,简直呆掉了,“那是我的客人耶——”
“你需要休息。”男人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冷冷道:“我相信你的客户能够体谅。”
“你疯了了吗?”
“没有。”
他看起来也像没疯,但他的行为很像,真的是有够——有够——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简讯,她低头检查手机。
不看还好,一看真的要昏了。
她迅速点选按键,只见有好几封回覆都是差不多的字句,每一个人,都叫她好好保重,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先养好身体,健康最重要。
她端着喝到一半的汤碗,气到了极点,却反而没了力,只能头痛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是我的手机、我的客户,你这样是侵犯我的隐私,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看着她,道:“但你不缺钱,不需要为此卖命,累到连健康都一并赔上。”
她拧眉,“我没有累到连健康都一并赔上。”
“你才在路边吐了一地。”他平静指出。
“那不是因为太累!”她火大开口。
“那是为什么?”他问。
渺渺张开嘴,却答不出来,只有脸色,在瞬间刷白。
他挑眉。
她哑口无言,只能瞪着他。
为什么?
叫她怎么说?说她脑子错乱了,说她以为自己点了香,就能回到战国?说她在一间咖啡店买了香,现在却找不到那间咖啡店?
或许,他说中了,一切都是她累到了极点,所以才会出现幻觉,才会逐步迈向疯狂之路?
恼羞,蓦然成怒。
渺渺红了眼,脱口就道:“我为什么吐不干你的事!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真的不需要!”
一句话,响彻一室,戳伤了他,也惊了自己。
孔奇云的眼,微眯。
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依然没有表情,半晌,他缓缓站起身,走了出去。
渺渺苍白着脸,端着依然冒着烟的j汤,紧握着手机,眼睁睁的看着他关上了房门,发现自己,就像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颓丧的放下手机,她以手抵着额,只觉得双眼,再次酸涩起来。
她不是没有礼貌的人,也不是那么不知感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如此愚蠢白目、不知好歹的话。
他关心她,所以才照顾她,她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那个男人,大可以不管她的,但当她在路边狂吐时,他并没有装作没看到,反而过来帮忙,带她回家。
或许他的行为有点过分,可其实他把事情处理的很好。
两个小时过去,她查看了每一封简讯,偶尔也会有人打电话过来道谢。
他没有全面拒绝她的客户,而是协助处理那些事情,从房屋交易,到商品拍卖,他甚至帮人买了票,还帮下条街的一位邻居买了药,大事他处理,小事他也一样做,然后一一告知她的客户,她的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段时问。
他甚至不避讳帮竞争公司的业务,打了通电话,调车搞定了延迟的货运。
她怀疑那名业务知道,接电话的人是商界中,大名鼎鼎的孔奇云。
从小,她一直觉得他是个讨厌鬼。
现在,才晓得,真正的讨厌鬼是她。
自我厌恶,充满了整个房间。
事实是,她一直不想面对现实,虽然她轻松说出口,但依旧是不想面对。事实是,她不敢把手机关掉,因为拚了命的工作,才能让她忘记一切,假装她的人生还很正常。事实是,只要这支手机三不五时的响起,她就不会觉得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把它当成保命索,紧紧抓着,可也将它当成逃避现实的借口。
所以之前手机一坏,她二话不说,立刻就冲去买了支新的,连一秒,都不敢没有。
看着崭新闪亮的手机,渺渺喉头紧缩着,眼更酸。
很晚了,隔壁的灯,却依然持续的亮着,淡淡的白光越过夜空,照亮了她的房间。
你瞧瞧隔壁人家奇云多乖,早早就熄灯就寝了,哪像你成天熬夜,该睡觉的时侯不睡觉,该起床的时候不起床……
母亲带着无奈的责备笑语,在耳边响起。
从小,他就是个作息正常的乖宝宝。
孔奇云是从不熬夜的。
街坊邻居们,全都知道,但过去这一年,他却从未在夜里熄灯,一次也没有。
起初,她以为他是为公事,所以才开始熬夜。
现在,她才晓得,他不关灯,是为了她。
为了告诉她,这世界上,还有别人,不是只剩下她一个。
即便她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惹恼了他。
那男人,还是开了灯。
心,闷闷的痛。
咬着唇,渺渺拉回视线,看着手中发亮的手机。
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晓得,他说的没错,她必须休息。
深深的吸了口气,渺渺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按下了电源开关。
它发出闪亮的光线,响起轻快的声音,萤幕浮现了手机厂商的标志,然后完全熄灭,再没有丁点声息。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他紧盯着电脑萤幕,头也不回的开口:“进来。”
来人打开了门,走进房内,将门合上。
原以为是父亲或母亲有事找他,孔奇云正要移动滑鼠关掉视窗,却嗅闻到一抹淡淡的香气。
那是,隔壁那女人身上的香味。
他僵住,不动。
她一路走到他身后,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靠近。
他强迫自己移动滑鼠,假装正在浏览股市网页,却对上头的数字,视而不见。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对这间公司有兴趣,那位大老板最近有点私底下的财务危机。”
她的建议,从身后悄悄传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离开那个网页,看下一个。
“这间电子公司最新申请的银行融资被否决了,消息应该这两天就会上报。”
他一顿,再次僵住。
“其中一位银行主管,前几天才请我帮忙替她接送小孩,我听到她和人讲电话。”
他再离开这间公司,来到另一间公司的网页。
“这间还不错,他们刚接到新的美国订单,而且,你是个有前瞻性的老板。”
他愣住了,不由得从椅子上转过身,看着她。
那女人的脸,还是十分苍白,但她看起来好多了,嘴唇添了些许血色。
“你怎么知道美国订单的事?”连他自己,也是今天才正式确定了这张订单。
“你妈刚刚和我说的。”她低头瞧着他,说:“你无法想像,人们会在无意中,透露多少能够赚钱的小道消息。”
或许,他其实可以想像,毕竟她就是个活生生的实证。
他注视着那个显得有些忐忑不安的女人,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些情报。”
“我知道。”她垂下了眼,脸色瞬间又变得更白。
“你有什么事吗?”他握紧了滑鼠,问。
“我喝完汤了,来还锅子。”她垂着脑袋说。
还锅子拿给他妈就行了,不需要到他房间来,而且此刻她手上也没有拿着任何锅具。瞧着眼前这倔强的女人,他只觉烦躁在心中堆叠,正要回首,继续工作,她却开了口。
“还有”渺渺舔了舔干涩的唇,吸气,抬眼,看着他悄声开口:“我很抱歉。”
一秒钟,怀疑他的耳朵听错。
他扬眉,让她耳发热、脸微红,但仍鼓起勇气重复。
“我很抱歉。”她说,这一回,大声了点。
他的脸,再次没了表情,只歪着头,微微又眯起了眼,审视着她。
渺渺局促不安的站着,忍住想逃跑的冲动,张嘴再道:“我不该那么说,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只是我……”
她语音一顿,显得莫名紧张,甚至忍不住咬住了唇。
他看见,她黑眸中,有着不确定的神色,她沉默了好一阵子,他几乎忍不住,想催促她,叫她别再用牙齿蹂躏那柔嫩的唇,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耐心的等着。
该死,华渺渺,你是来道歉,把话说清楚的,别这么僵站着。
可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事到临头,还是感到有些惊恐。
她强迫自己张嘴,让字滑过。
“最近,我做了一个梦…”
她再起头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乍听之下,和前面的话题完全没有相关,但他隐约晓得,这很重要。
“我睡不好,我已经睡不好很久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
眼前的女人,非常紧张,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这么不安。
她瞧着旁边,不自在的伸手环抱着自己,缓缓摩擦着双手的手臂,好像屋子里的冷气只有八度,而不是二十八度。
这女人看起来活像站在雪地之中,他想将她拉到怀中,却怕惊扰到她。
渺渺咽着口水,道:“上个月,我在街上,买了一盒香,那味道很好闻,店员说能够安眠,我想,试试也无妨,所以就买了。”
渺渺将视线拉回他脸上,等着他的评论,但眼前的男人,脸上没有表情,他没有嘲笑她,也没有指责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
不知何时,他已经椅子转了半圈,面对着她。
“然后呢?”他问。
“我点了那盒香。”她往视着他,道:“然后做了梦。”
他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她知道,接下来才是重点。
深深的,再吸口气,怕自己反悔,她快速的开口:“我梦到我回到了战国时代,交了一个朋友。”
她屏住气息,看着他,等着他大声嗤笑,或生气。
但他只是以手撑着脸,一语不发的,用那双深幽的黑眸瞧着她,薄唇微启。
“叫什么名字?”
渺渺一怔。
“你的朋友。”他说。
她瞪着他,张嘴,开口:“刀荼蘼……她叫刀荼蘼……荼蘼她,是个总管……”
话一起头,就再不敢停下。
在来得及后悔之前,她已经滔滔不绝的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字字句句,如泉似水,轻轻从嘴里涌出,飘散在空气中。
第12章(1)
她说出来了。
关于铁子正,关于刀荼靡,关于那上柱国,和他的夫人,还有那位和卖香的咖啡店员长得一模一样的阿澪,以及消失无踪影的那间咖啡店……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什么停顿。
他的电脑主机,轻轻运转着;墙上的冷气,无声吹送着凉风。
他的卧房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男人脸上,波澜不兴。
渺渺看不出来,他有什么感觉。
然后,他开了口,问:“今天晚上,你就是在找那间店?”
“对……”
反胃的感觉,又再次上涌,再一次的,她不自觉来回轻抚着自己的双臂。
“你觉得,我疯了,对不对?”
渺渺颤颤开口,想扯出轻笑自嘲,却没有办法,言语里,只有藏不住的慌。
“不。”他把手放下,慢吞吞的说:“我记得你说的盒子和香炉,你摆在床头。”
“你看到了?”她愣愣。
“嗯。”他点头,道:“至少,那个,不是你的幻觉。或许,你只是一时情急,太紧张,才记错了咖啡店所在的地方。”
是吗?
“你……相信我?”她无法置信的悄声轻问。
过去一个月,这个女人确实睡得比较好一点。
他很清楚,他每天都会忍不住探看一下,那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她的房间,就在他窗外,正对着他的。
“对。”他瞧着她,说:“如果你疯了,我想你没有办法如此正确的,处理你手边的每一份工作,过去一个月,你不曾搞砸过它们,不是吗?”
的确。
他点出了一个她不曾想过的事实。
渺渺惊讶的看着他,喃喃回道:“没有,昨天之前,我没有搞砸过任何一件工作。”
他将两手交握在身前搭成塔尖状,定定的看着她,道:“所以,我想你不需要太过紧张。
无论如何,至少他没有生气,也没有为此哈哈大笑。
眼前的男人,认真看待她的恐惧。
渺渺震慑的瞧着他,屏息,然后吐出,突然有些腿软,却又感觉不安。
应该这样就好,她应该算了,他能体谅她的状况,而且他认为她没疯,只是太累而己,可是……
“如果……如果我告诉你……”她忍不住,她无法再一个人,承受这整件事,而他又是如此理智冷静,于是话又悄悄溜出口。
“我觉得,荼靡是我呢……?你还是觉得我没疯吗?”
孔奇云微微一房。
渺渺看着他,口干喉紧,白着脸,哑声道:“我觉得,荼靡是我,我就是荼靡,不只……在梦里……不只昨夜而己……”
“怎么说?”他问。
“我记得,一些没有梦到的事,我不应该晓得的事。”渺渺舔着唇,痛苦的哑声道:“我记得,铁子正牵着荼靡的手,带荼靡离开刀家……我记得,有一日荼靡去朝市,天正下雨,淋湿了被锁在街边的小蛮奴,却无人理,她本想下车买奴,但另一辆车舆停下,铁子正抢先了她一步,买了那奴,一把抱起那孩子,亲手把锁给解了……你知道吗?他一点都不嫌那孩子身上脏,沾了泥,爬了虫,藏了蚤……”
声,轻如风。
她的眼,迷离朦胧,不知何时,又再悄悄泛红。
“我记得,有年冬日,他强要刀家派人来探我,着他们,对我嘘寒问暖……何必呢?明知都是虚假,却执意要做?为了什么?为让我安心?就这样,他愿意年年都砸下千金万金?”
她那悲伤酸楚的怔忡摸样,喑哑吐出的一言一语,都教他心惊不己。
不由得,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渺渺。”
她身一震,回神抬首。
他极力维持着镇定,告诉她:“人的大脑,会欺骗自己,将梦里不足的部分,自动补足,或许你也只是这样而己。”
“但是,那个梦……好清楚……”她睁着赤红大眼,轻颤。“我记得,他身上泉涌而出的血,好热、好烫,既湿,又黏,止不住……我怎么样也止不住……”
“那不是你,是荼靡,刀荼靡。”他轻喝,抚着她的脸,制止她的低语。
“我知道……我知道……”渺渺喉头一哽,仰望着他,痛苦的说:“那不是我,是荼靡。可我不曾接触过战国时代的文物,甚至没有看过相关电影小说,只是过去这个月,梦到过而己,为什么现在却会知道那么多当时的事情?我知道丝麻该如何精练,怎样脱胶、染色,晓得能用一匹绢,换多少米。我还清楚市有分早午晚,管理市场的官叫市令,收的税叫布,有分总布与质布。我知道季春之月不伐桑柘,孟夏之月不伐大树。我知道他们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
她很害怕,非常害怕,越说越害怕。
“我甚至可以背得出,楚国所有的爵位与官职。”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渺渺在他身前,抖颤迷惑的问:“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历史系的……又不是历史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