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挽着她的手,走过玉石板路。
玉石路的两旁,埋着一盏盏小巧的红竹灯笼,像是无数晶亮的红玉宝石在夜色中闪耀着光芒。
长裙掠地发出沙沙的响声,月光照着她白皙的脸,bainen如她露出水袖外的半截藕臂。多年宫廷沉浮,她仍是一贯的清净素雅,一如初见的当年,幽幽一朵白莲不染半点红尘。
〝莲莲……〞停下脚步,他情不自禁地将唇贴向她婉约的脸庞,轻声地唤着她。
一片寂静中,他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弥漫在他身上的情慾气息,如暗夜沉香般浓烈醉人。
〝皇上……〞她微微退开半步,避开他的炽热眼神,娇嗔地抱怨着,〝您严肃一些,臣妾在同皇上讨论着,叹儿这漫不经心的性子要如何是好……〞
抬头仰望这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他的脸上,一抹无奈的笑容。
〝莲莲,叹儿的事何不等回到宫中再做打算?何况,他今日的表现,颇有朕当年之霸气,呵呵……〞哈哈笑声中,忆起多年前的那一日,那一个池塘边上,他一语惊人,吓傻了一个绑着两个花结发髻的圆脸女娃儿。
那个女娃儿,而今,倩影嫣然,成为他一生一世的枕边人。
〝哼……原来……那件事,皇上一直都记得,只有莲莲一人被蒙在鼓里!〞
他的笑意如夏日繁花,唇角勾起捉挟的弯弧,〝本来是忘记的,是皇祖母对朕说,纳你为妃是朕儿时的心愿,她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垂下眼脸,她忽地静默不语。
夜,顿时陷入深沉的死寂。
察觉到她不寻常的沉默,看不清她的神色,他忽然不安起来。
〝莲莲……怎麽了,忽然不开心了?〞
〝方才……和玉儿闲话家常,她说起,当年墨云娶她过门,大红花轿,锣鼓喧天,街坊邻居,将她的新房几乎要挤爆了……〞话声愈来愈轻,愈来愈弱,说到最後,几不能闻。
但是一字一句,都传进了他的耳里。
这麽多年来,她从不曾提过,他们的新婚之夜。那一夜,彷佛从记忆中,完全抹去。
此时,见她伤感的神色,才明白,曾做过的事,必定留下痕迹。刻意去遗忘,只是自欺欺人。
寻思片刻……
轻执起她的纤细小手,他柔情浅笑,〝莲莲……可愿意,和朕再行一次大婚之礼?〞
*********
大墨国的皇帝与皇后,竟然要在青香楼再行大婚之礼,着实匪夷所思!
但是墨君阳十分坚持,不但要重行婚礼,而且要按照民间百姓习俗行礼。他要和莲莲,当一日的平民夫妻!
墨云蹙着眉摇着头,觉得皇帝此举,实在是太过儿戏!
〝陛下身份尊贵,怎能行百姓婚礼?〞
〝有何不可?照着你和韫玉当年的婚礼,依样画葫芦照办就是了!〞
〝我和韫玉?〞墨云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脸色极期地不自然,〝陛下,这大大不合礼制,请您三思而行。〞
见墨云如此为难,莲莲深深後悔着,因为自己一时无谓的伤感,惹来皇帝唐突的举动。
唯一兴致高昂的,是韫玉!
〝君命不可违,包在玉儿身上便是!〞
〝甚好,便由玉儿全权作主!〞君意已决,势在必行。
於是,韫玉忙里忙外张罗了一天,必须要有的服饰、器皿、牲礼一应俱全。屋里屋外红罗帐幔高高挂起,喜气洋洋。
韫玉充当喜娘,墨云为兄,列位高堂。
又一次,头盖红喜帕,又一次,从喜帕的间隙中,莲莲望向眼前,她的良人。
平民百姓家的新郎倌礼服,单色丝绸,无镶金无绣龙,仍难掩他英挺飘逸,高贵的气质。
与他再行婚礼,原是顺着他胡闹的心性,权且当做是在这青香楼中,嬉戏一场。
一拜天地……
唱喝声中,他与她,同跪同起。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君阳与莲莲,共结连理,永结同心。〞从地上站起身时,他在她的耳畔,轻轻地许下了永生的誓言。
轻柔的誓言,字字句句敲进她的心坎,敲出一滴,两滴……数滴晶莹,沾湿她的衣襟。
二拜高堂,夫妻相拜,礼成。
很利落地,墨君阳牵起红绸的一端,眼神望向韫玉。
〝咳!〞墨云出声引韫玉回头看他,〝玉儿,喜房设在何处?〞
眨着莹亮的眼瞳,韫玉觉得墨云多此一问。
〝皇上发话了不是吗?照我们当年的一模一样的办!喜房当然是和当年一样,设在西厢的青龙斋!〞
墨云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滚落一地,韫玉也不睬他,高喊一声:〝送入洞房!〞便先行领路往西厢行去。
目送着一对新人鲜亮的喜服背影,消失在蜿蜒曲折的回廊尽头,墨云咬牙骂着韫玉:〝疯丫头,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抄了你的青香楼,你後悔都来不及!〞
*********
韫玉真是个很尽责的喜婆!
挑喜帕,喝合卺酒,该有的礼俗一样都没少!
莲莲低垂着头听从着韫玉的摆布,偃然一个娇羞的新嫁娘。
就连皇上也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行礼如仪,呵呵!韫玉心中好不得意!
〝嗯,还有什麽要做的吗?〞皇上想赶喜婆离开了!
眼珠子转了一圈,见到桌上放着的剪子,〝啊!险些忘了这个!〞
拿起小剪子,玉儿剪下莲莲鬓角一缕青丝。
将剪子递到石公公手中,石公公会意,小心地剪下抹墨君阳背後一小撮乌发。
韫玉手执两缕发束,相缠相绕成为同心结,〝陛下请握起娘娘的手。〞
然後,将同心结置在莲莲手掌中,〝红颜剪云鬓,良人断发丝,览向合卺处,挽成同心结。〞
大功告成,韫玉心中为娘娘高兴,鼻间却是一酸,眼泛泪光。
赶忙欠身行礼,〝xiao一刻值千金,玉儿告退。〞
弓着身,石公公亦随着韫玉往门外退去,忽地,〝慢!〞皇帝将即将要离开的两人叫住。
奇怪的眼神环顾着新房四周,〝为何不见床褥?〞墨君阳满腹狐疑地开口问韫玉。
〝啊!喜榻在内室!陛下往内边去就是了!〞
然後,像是逃命似地,匆匆关上贴着大金喜字的木门,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房内,一双紧紧相握着的手,握着一个同心结,相结以发,相许以心……
═══□═════□═════□══繁简体分割线══□═════□═════□═══
轻挽着她的手,走过玉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