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竹林和柴房之间。院落庭阶未经除扫,过雨之后,满地腐叶堆积,到处都是绿茸茸的藓苔,s翠而静闲。 缸荷开败之后,秀米想到了秋菊,可惜的是,满眼望去,只在篱落墙隅找到几丛野菊。单叶,花苞琐细而密,颜s或淡白或浅黄,犹若茉莉,闻之无香。秀米曾小心地挖出一丛,移入陶盆,悉心养护,置于阁楼下的幽荫处,不几r便枯死了。而院内的马兰、天竺、厌草、泽兰、蒿菜之属却随处可见。王世懋在《百花集谱》中以柴菊、观音菊、绣球菊、孩儿菊称之,虽有菊名,实非菊类。而且到了深秋,早已无花。rr环伺之下,庭院中除了正在结籽的大红石榴、两株木樨、一簇j冠花之外,开得最艳的,就要算东墙柴房外的那一溜凤仙花了。 这排凤仙常年未经养护,红s的根j暴露于外,叶片亦被j啄食得有如锯齿一般,一副将死未死的样子。秀米撮来黄土,掺以细沙,培敷于花下,又以淘米水、j粪和豆饼沃根,并用石灰水杀灭蚯蚓,先后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月,等到金风送爽,秋霜初降的时节,叶片果然由黄转绿。一场冷雨过后,竟然开出花来。红紫纷罗,鲜 绰约。先是单花,稀疏无可观,秀米于每r傍晚掐去残花小苞,又c竹扶蕊,花遂渐密,继而蕊萼相迭,蔚然成球,攒簇枝上,娇媚妖艳。&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人面桃花》第四章 禁语3(2)
那些r子,秀米在花丝下一蹲就是半天。痴痴骇骇,若有所思。白露这一r,秀米多喝了几杯酽茶,在床上辗转难眠。到了中夜,索x披衣下楼,取灯来看。夜风中,花枝微颤,寒露点点。而在青梗朱蕊之下的墙边,则是昆虫出没的世界。飞蛉、促织、花大姐、蜘蛛、金翅游走其间,鼓翼振翅,热闹非凡。秀米很快就迷上了这些小虫子。更有一只金龟子,趴伏于它的伙伴的背上,顺着花梗,攀援而上。而数不清的蚂蚁则抬着一只巨大的花瓣,走走停停,犹如擎着花圈送殡人的长队。 虫儿们的世界虽孤绝的,却与人世一样,一应俱全。假如一只跳水虫被遍地的落英挡住了去路,那么,它会不会像武陵源的渔户一样,误入桃源?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花间迷路的蚂蚁。生命中的一切都是卑微的,琐碎的,没有意义,但却不可漠视,也无法忘却。 秀米记得小时候,常常看见翠莲取凤仙花于陶钵,加入明矾少许,捣烂成浆泥,靠在墙根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染她的指甲。一边染指甲,一边对喜鹊说:“今天你洗碗,我的手染了,下不得水。” 她记得母亲称凤仙花为“急x子”,只因它霜降后结籽,果如青梅,剥开它,黑籽纷纷暴跳,皮卷如拳。母亲曾将卷皮夹在她的耳朵上作耳环,两个耳朵,一边一个。她听见母亲说:“这是你的嫁妆。”她甚至还能感觉到母亲说话时,喷在她耳旁边的暖暖的热气,弄得她直痒痒。 她还记得每到秋露渐浓,花瓣欲坠之时,村里的郎中唐六师就会来收花收籽,酿酒备药。据唐六师说,用凤仙花晒g后制成的药,可治难产、白喉诸症。而她的父亲对于凤仙花的药效不屑一顾。他认为历代庸医都上了李时珍的当。因为据说,唐六师的老婆就是难产而死的。 她记得她的老师丁树则家中也有凤仙。但不是长在墙根,而是种于盆中。每当花开之r,他的混浊的眼睛就有些痴呆。先生说,凤仙花丽骨软,艳若桃李,虽为美s,却能偏于一隅,自开自灭,不事张扬,不招蜂蝶,因而长有淑女之节……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有这些往事,秀米以为不曾经历,亦从未记起,但现在却一一涌入她的脑中。原来,这些最最平常的琐事在记忆中竟然那样的亲切可感,不容辩驳。一件事会牵出另一件事,无穷无尽,深不可测。而且,她并不知道,哪一个细小的片刻会触动她的柔软的心房,让她脸红气喘,泪水涟涟。就像冬天的炉膛边正在冷却的木炭,你不知道拣哪一块会烫手。&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
《人面桃花》第四章 禁语4(1)
入秋之后,家里的访客渐渐多了起来。这些人有的身穿长袍马褂,一见就不停地打躬作揖;有的则是一身洋装,挺胸凸肚,进门就密斯密斯地乱叫。有佩枪的武弁,有手执文明g的文士,大多带着扈从;也有衣衫破烂、草帽遮颜的乞丐。所有这些探访者,秀米一概不见。 喜鹊忙着替他们传递字条。通常,来客一见到秀米的答复,大多叹息摇头,怅然而去。也有不死心的,一再让喜鹊进去传话,谁知到了后来,秀米竟不再作答。客人等得茶凉,挨得天黑,也只得悻悻离去。 开始的时候,喜鹊还让茶让座,待若上宾。客人离去时,还代为致谦,送出家门。因见秀米在客人走后,必有几r茶饭不思,黯然神伤,甚至木然落泪,喜鹊对那些访客就多了一层不屑与憎恶。到了后来,她渐渐地没了耐心。凡有来人,喜鹊亦不通报,即告以“主人不在”,一律都替她挡了驾,连推带搡轰出门去了事。 喜鹊不知道这些人从何而来?因何事要见主人?而秀米缘何不问来者身份,一律不见?就把这件事拿去和先生说。 丁树则道:“这些访客多半是秀米的旧识。辛亥前,与你家主人多有往返。二次革命失败之后,袁世凯成了一世之枭雄,南方党人政客纷纷作鸟兽散,或投靠北平,或另谋出路。有些人平步青云,摇身而变为都督、参谋、司令,另一些人则沦落江湖,惕息而为布衣、乞丐。这些人来找秀米,请她出来做事者有之,衣锦还乡,招摇过市、睥睨自雄者有之,还有人纯粹出于私j旧谊,顺道探访,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当然,也许这些都是借口。这些人不厌其烦,远道而来,无非是因为秀米的美貌而已。” “先生果真觉得秀米貌美吗?”喜鹊好奇地问道。 “实话说,秀米容貌之秀美,实为老朽平生所仅见。她虽然杜门不出,不问世事,还是招来了那么多的游蜂浪蝶。”先生说到这里,又偷偷地觑了喜鹊一眼,抓过她的一只手来,放在手心里拍了拍,低声道,“不过,你长得也是蛮不错的……” 到了初冬,随着一场悄然而至的大雪,一个头戴毡帽的中年人一路打听来到了普济。他看上去四五十岁,满脸络腮胡子,满身满头的雪。身上穿着一件短袄,肩膀上都磨破了,棉絮外露,下身却穿着单裤单鞋。棉袄的扣子都掉光了,只是腰间草草地绑着一根白布条。这人走起路来有点瘸,手里拎着一只破蒲包。他一进门,就嚷嚷着要秀米出来和他说话。一边跺着脚,哈着气,借此来驱寒取暖。喜鹊故伎重演,想三言两语就打发他出门。没料到,喜鹊还没把话说完,这人就把那牛眼一瞪,瓮声瓮气地对喜鹊说:“你只消告诉她,我的左手上长着六根指头,她自会出来见我。” 喜鹊见他这么说,只得往后院去了。 秀米正在把刚刚剪下的腊梅c入瓶中,一股浓香在灰暗的屋里萦绕不去。喜鹊把那个人要她说的话说了一遍。秀米就像没听见似的,依然在c她的梅花。她把掉在桌上的腊梅花苞,一个个地捡起来,放在一只盛满清水的碗中。喜鹊看着那些花朵像金钟似的漂在水中打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会儿,她来到前院,只得自编一套话来回他:“我的主人身体不好,不便见客,你还是请回吧。” 那人一听,气得胡子直抖:“怎么?她不肯出来见老子?她连老子也不肯见?你再去同她说,我是小驴子,小驴子呀。” 喜鹊再次上楼,据实以告。秀米似乎对什么驴呀马呀的,更不感兴趣。她只是看了喜鹊一眼,一言不发。不多久,喜鹊下楼来,一句话没说,冲着来人摇了摇头。她以为这个鲁莽心急的中年汉子必会暴跳如雷,大骂不止。谁知这人到了这时候,反倒没了脾气。他把手里的蒲包往地上一扔,摸了摸头皮,愣在那里半天。过了好久,这人将手伸进棉衣之中,从里面抖抖索索地取出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递与喜鹊,笑道:“你家主人既不方便见我,我也就告辞了。请把这个东西j给她。如今已经是民国,这个晦气的东西我留着也没有用,留给你的主人吧,遇有急事也可变卖些银子来用。” 喜鹊接了这个东西,跑到阁楼上。秀米正用一根缝衣针将腊梅的花x一层层挑开,抿着嘴,似笑非笑。喜鹊也没有说话,就将这些东西搁在桌上,自己下了楼。没想到她刚到楼下,秀米就捏着那只手帕从楼上追下来了。她们两个人来到厅堂,那个中年汉子已经离开了。 喜鹊把那个蒲包抖开,发现里面竟是两条鱼g,一挂腊r,还有几枚冬笋。秀米站在门槛上朝屋外张望,不过,雪已下得大了,在纷纷的风雪中,那人连个影子也不见。 手帕里包着的是一只金蝉,与葬入小东西坟墓中的那只简直一模一样。〔小驴子,原名周怡春(1865—1937),1898年夏东渡r本求学。1901年回国,与张季元、童蓝年等人组织蜩蛄会,投身革命。1905年策动花家舍土匪起义成功,并于翌年初春率部攻打梅城,历时二十七天,而告失败,受伤被捕。辛亥革命后入顾忠琛援淮军当幕僚。民国二年(1912年)十二月重返花家舍,设馆授徒。1937年8月,r军进攻南京,周手执鸟铳,率十余学生,立于当途阻击。弹尽,犹叱骂不止,身中十余弹而亡。〕原来,世上还有这等一模一样的东西!喜鹊暗想。金蝉的存在使她觉出了这个世界的神秘与浩大。原来,这世上所有的门都对她一个人关着,她既不知来由,亦不知所终。就像她的主人的缄默不语一样。&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人面桃花》第四章 禁语4(2)
这个中年人是谁?从何而来?金蝉是怎么回事?秀米为何看见后会落泪?她为何放着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要去搞什么革命?可秀米的世界,不用说,她完全进不去,甚至连边都挨不着。似乎每个人都被一些东西围困着,喜鹊觉得自己也一样。当她试着要去冲出这个封闭的世界时,就如一滴水掉在烧得通红的烙铁上,“刺”的一声就化了。屋外的雪下得正大,那些纷纷扬扬的雪片似乎不屑于回答她的问题。 那时的喜鹊,已经能认得一些字了,用她的老师丁树则的话来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半个“读书人”了。原先她每r里与那些猪、j、鹅、鸭打j道,奔波于集市、布铺、粮店之间,从来就没有觉得什么不满足,可是,当她略微识了一些字后,问题就来了。 秀米来前院的次数也渐渐多了。她做饭的时候,秀米就来帮她烧火,她去喂猪的时候,她就跟着她去看。这年冬天,母猪又生了一窝小猪,秀米和她提着一盏马灯,在臭气熏天的猪圈里守护了整整一个晚上。每当一个小猪生下来的时候,喜鹊笑,她也笑。看起来,她很喜欢这些小动物。秀米为了不伤着它的嫩嫩的皮肤,就用毛巾浸了热水拧g,替它揩去血污。她还像哄婴儿一样将小猪抱在怀里,哄它睡觉。 秀米习惯了自己洗自己的衣服,自己打扫屋子,自己倒马桶。她学会了种菜、筛米、打年糕、剪鞋样、纳鞋底,甚至一眼就能辨认出小j的公母。可就是不会说话。 有一次,喜鹊去集市赶集,到天黑才回来。她吃惊地发现,秀米替她烧了一锅饭,在灯下等她。满头满脸都是烟灰。饭虽然糊了一点,菜里加了太多的盐,可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她含着泪花拼命地吃,把自己的肚子都快撑破了。晚上,秀米又抢着去刷锅,最后锅铲将铁锅铲出一个d来。 渐渐地,她觉得秀米胖了一点,脸s又红润了。她有事没事总盯着喜鹊看,脸上带着微笑。只是不会说话。自从她出狱之后,她从来未走出过这个院子一步。花二娘儿子腊月里娶媳妇,三番五次派人来请她去吃喜酒,她也只是笑。 冬天的晚上,无事可做,两个人就在厅堂里合着灯做针线。屋外呼呼的北风,屋子里炉火烧得正旺。两个人偶尔相视一笑,静得连雪片落在窗纸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喜鹊看着窗外越积越厚的雪,呆呆想,要是她不是哑巴,会说话,那该多好呀。只要秀米愿意,她可以陪她一直呆到天亮。她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对她说哩。这样想着。喜鹊的心里忽然一动,生出一个大胆的主意来。她跟丁先生也学了差不多半年了,自己也能写出不少字了,为什么不试着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与她谈谈。要是自己写得不对,秀米也能帮她改正。这样,又可以学得更快一点。她偷偷地看了秀米一眼,脸憋得通红。秀米觉察到她脸红了,就抬起头来看她,那眼神分明在询问。 她为这个主意兴奋了一个晚上。一直挨到第二天午后,终于憋不住了,她就一咬牙,一跺脚,猛吸了一口气,咚咚咚咚地跑到秀米的阁楼上,将自己写在描红纸上的一行字送给她看。 喜鹊写的那行字是这样的: 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这字是我自己写的。 秀米看了一愣。她呆呆地看着喜鹊,似乎不相信她竟然也会写字。她研了墨,取了笔,又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秀米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个字来回答她。喜鹊一看这个字,脑袋“嗡”的一下就大了。她取了纸,回到自己的房中,怎么看也不认得这个字。 她有点生气了,她觉得秀米写了一个很难的字来为难她,认定了秀米是在故意捉弄她,其目的是为了嘲笑自己。这个字笔画很多,张牙舞爪。鬼才能认得它呢!说不定连丁先生也不认得。 当她把秀米写的这个字拿去给先生看的时候,丁树则把痒痒挠从后背衣领里拔了出来,在她的脑袋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吼道: “这个字你怎么不认得?木瓜!这是‘粥’啊。”&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书包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人面桃花》第四章 禁语5(1)
从此以后,为了识字,秀米和喜鹊开始了纸上j谈。凡有错字、别字以及不合文法的句子,秀米都替她一一订正。她们所谈论的,尽是r常琐事:庄稼、饮食、栽花、种菜,当然还有赶集。到了后来,她们的笔谈越出了这个范围,有了一些全新的内容。比如: “今天又下雪了。” “是啊。” “隔壁刚过门的媳妇脸上有麻子。” “是吗?” “是的。” “丁先生又病了,背上烂了一个d。” “噢。” 这多半是因为无聊。在深冬时节,昼短夜长,喜鹊熬不过寂寞,总要找出一些话来破闷排遣。不过,秀米的答复通常很短,只一二字敷衍一下而已。有时,秀米也会主动和她j谈,比如:“你知道哪儿可以弄到一株腊梅?”她就是喜欢花。在冬天繁花凋零,百草偃伏,雪又下得这么大,到哪里去替她弄腊梅? 能够用笔来j谈,让喜鹊感到开心,多少也有点神秘。不过,她很快发现在两个人朝夕相处的r子里,真正需要说话的时候并不太多。比说话更为简便的是眼神,有时,两个人只是互相看一眼,就立刻能明白对方的心思。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雪还在下着,秀米和喜鹊在厨房里做完了汤团,两个人来到喜鹊的房中,生了一盆炭火,挤在一张床上睡下了。屋外北风呼啸,屋里却是暖融融的。微暗的火苗舔着墙壁,喜鹊还是第一次挨着她的身体。她觉得秀米如今就像需要她照料、受她保护的婴儿,心里既踏实又安宁。屋里太热了,再加上两个人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喜鹊很快就出汗了,好在屋顶的天窗上有一个小缝,一股冰雪的寒气透进屋来,在她的鼻前游来游去。 到了后半夜,屋外人家已稀稀拉拉地放起了除岁的爆竹,喜鹊还是没有睡着。这时,她忽然感到秀米的足尖在自己的胳臂上轻轻地蹭了一下。她开始还以为对方是无意的,就没当一回儿事。可过了不久,秀米又用足尖来钩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还没有睡着吗?”喜鹊试探x地问了一句。 谁知经她这么一问,秀米g脆撩开被子,爬到她这头来了。两个人并肩躺着,喜鹊的心怦怦直跳。盆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而密如贯珠的雪粒落在屋顶的瓦片上,簌簌如雨。黑暗中,她感到秀米在哭泣,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湿乎乎的。秀米也摸了摸她的脸。随后,喜鹊就轻轻地扳过她的头来,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自从秀米从监狱里放出来之后,喜鹊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泣。她缩在自己怀里,哭得浑身颤抖,她就轻轻地拍着秀米的肩膀,后者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可喜鹊还是没有睡着。秀米的头压得她的肩膀麻酥酥的,她的长发撩得自己的鼻子直痒痒,喜鹊仍是一动不动。刚才,秀米在摸她脸的时候,喜鹊感觉到了一种陌生而又复杂的甜蜜,觉得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被触碰到了。这是她从未感觉到的一种情感。当屋顶上渗进来的一两粒雪珠落到她的脸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脸有多么的烫。 第二天早上喜鹊刚醒来,就发现秀米已经在灶下忙碌了。她穿好衣服,走进厨房,秀米腰间扎着一块布裙,正歪着头冲她笑呢。她的笑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喜鹊的心里涨满了潮水似的,张着嘴,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唉!喜鹊叹了一口气,心里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过年这一天,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却总是往一块儿扎堆。秀米到哪儿,喜鹊就跟到哪儿。反过来也一样。有时,明明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可不一会儿两个人不知怎么就坐在一起了。 很快,时间已过去了三年。 这一天的傍晚,下雨的时候,天空忽然滚过一阵春雷,秀米兴冲冲地抄了一句诗给她看。上面写的是:芙蓉塘外有惊雷。 这时的喜鹊已经颇能识得一些字了。她虽然不知道这是李义山写的,却明白它是诗,是读书人吃饱了饭没事g胡诌出来的东西,也知道了芙蓉就是荷花。她拿着那张纸,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慢慢地就琢磨出味儿来了。虽然门外的池塘里没有荷花,要说鸭子到有几只,正在褪毛呢,可天空的雷声却是一点都不假。这么一句普普通通的话,看上去稀松平常,可仔细一想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她越想越喜欢,渐渐觉得空气中也多了一丝凉爽,不觉叹道,原来这世上的读书人也不尽是呆子,他们成天吟诗作赋,原来里边还藏着一些好的意思。 于是,喜鹊悄悄地问秀米,能不能教她作诗。秀米起初只是不理,后来被她催不过,想了想,只得提笔写了一句诗,让她照着作。 杏花春雨江南。 喜鹊一见,如获至宝。拿着这页纸笺,回到自己的房中,一个人去参悟体味去了。这句话看着就让人心里觉得舒服,喜鹊想。杏花,村里倒也常见,孟婆婆家门前就有一棵。春雨呢,过了惊蛰,每天淅淅沥沥,简直就下个没完。至于江南,那就更不用说了,说的就是普济、梅城一带。可把这三件东西搁在一起,意思好像立刻就不一样了,像画的画一样,却是能想不能看。妙哉妙哉,呵呵,原来作诗这样简单。她觉得这样的诗自己也能写,随便找几样东西放在一块就成了。&nbsp&nbsp'返回目录'&nbsp&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