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一下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争气地流了泪,实在是太丢人了。抹了抹脸,将壮壮的肉肉的小脸蛋贴在自己脸蛋上软语道,“壮壮最乖了,爹爹不哭。”
回到了府邸时天色已渐暗,这时恰好也掩饰了楚归的异样,不细看也看不出啥来。不想一进府便见到了两道身影,正站在院子里等着他,正是如今的小天子和清河王。两人见到楚归都兴奋地迎上来。
当初楚归离京时自是没来得及与两人告别,两人得知后还伤心了好久,尤其是清河王。他离开时两人还是半大孩童模样,不想短短两年,都已出落成修长玉立、气势非凡的小少年了,真是令楚归心中十分感叹。
楚归忙将两人引到书房,清河王看到壮壮惊奇道,“先生,这是你儿子?!”
楚归摸了摸壮壮的小脑袋,软软的发顶十分熨帖,他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惊喜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啊?长得可真像先生。”
“楚决。”
两人从楚归语气听出些异常来,又偷偷细细地瞄了好几眼,发现他眼圈貌似有些红的样子。
小天子虽然要比清河王还小一岁,如今看着倒成熟许多。他问道,“先生方才可是从大将军府回来?”
楚归不禁觉得有些窘,但还是点了点头,两个少年都一副了然的神色,只是又看看楚归怀里的壮壮,又不禁哑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也都自然地认为楚归已经娶妻生子了,还离开了京城两年,这大人之间的事本来就复杂,他们也无权置喙什么。
倒是小天子宽慰道,“如今大将军已不同往日,先生也不必过于伤心。”
楚归从小天子语气中听出些不同寻常来,不禁疑道,“陛下可是听谁说了什么?!”
小天子有些不满道,“朕也无须听谁说什么,如今这世人都只知大将军,不知朕这个天子的存在了。连南匈奴单于献鼎也是献给了大将军,而不是献给朕这个天子。”
楚归不禁暗自心惊,虽然他也曾想到窦宪如今处境可能引来天子忌惮,但想到天子还小,完全未料到小天子心中不满已如此之深。只是转念又想到自己如今还在替那人咸吃萝卜淡操心,也真是妥妥的够了。
小清河王见楚归神色一阵一阵的,不由打圆场道,“陛下也是听身边人随便说了几句,先生莫往心里去,大将军为国为民,陛下心中自是清楚的。”
楚归往窗外瞧了瞧,见到窦丙窦丁在不远处,明白他们的顾虑,便也不再多言。
没多久,天子又起任楚归为侍中,行走宫廷之中。北匈奴准备携储王进京面圣,南面称臣,这是从未有过的,从朝廷到皇宫都十分重视,也正在忙忙碌碌地准备起来。
如今朝中政事多由太傅邓彪主持,楚归所任侍中则是随侍天子左右,天子如今都无甚实权,更别说他这个侍中了。不料才入宫,便接到窦太后召见,楚归心里直道没啥好事。他也不知这趟入京是触了啥眉头,不仅把自己弄得这么糟心,处境也岌岌可危,如今他可不是一个人了,还有小家伙得照顾,万事不能不小心一点。
窦太后早已在长乐宫候着他,见到他便让宫人都退下,只留了一个心腹宫女在一旁侍候。楚归与她行了礼,窦太后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楚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楚归不咸不淡道,“牢太后挂念。”
“听说楚大人在蜀郡已娶妻生子?这趟是带了儿子入京的?改天真该把令郎带入宫瞧瞧,本宫还缺份见面礼呢。”
“看来这蜀郡女子美丽多情可真是名不虚传啦,连楚大人都没动了凡心。呵呵,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工夫。枉本宫花了那么多心思与兄长寻了许多年少貌美的小倌,可兄长都不屑一顾,最后还是楚大人帮了本宫这一把。”
“微臣自认也没有对不起太后的地方,太后娘娘又何苦为难臣。”
窦太后冷笑一声道,“呵呵,真不知道楚大人你是装糊涂还是太自以为是了!呵呵,楚大人你当然没有对不起本宫的地方,只不过这世上除了杀父仇人,再没人比楚大人你更得罪本宫了!”
楚归忍不住心头一惊。
“这世上好像所有的好事都得你一个人占尽才是!兄长对你百般顺从,先帝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你怕是不知道吧,当初就在御花园里,本宫显得与你熟了些,先帝便夜夜到本宫处与我说话,亏我那时天真,还满心以为先帝是喜爱本宫呢。”窦太后绞紧了手帕,嘴唇都有些发抖道,“还有都乡侯刘畅......”
窦太后神色变幻剧烈,终没说完这句话,只是“啪”地一声摔碎了个茶杯,厉声道,“来人!”
☆、69
楚归心中又一惊。只见一众宫人鱼贯而入,其中惟首一名手中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盛着一杯酒,身后跟着几名身着盔甲挎着腰刀的士兵。他心中暗道不好,完全没想到窦太后会做得这么绝,而且还这么猝不及防!
知道窦太后这下要来真的,楚归也有些慌神了,毕竟,家里还有小家伙在等着他呢,他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瞬息之间他只得想到最直接的方法,匍匐跪在地上恳求道,“微臣家中还有幼儿需要养大,不知太后要如何才能饶过微臣一命?!”
窦太后脸上显出一丝冷笑来,“饶过你一命?!呵,本宫可真没料到楚大人竟是如此天真!到如此地步,竟还奢求本宫饶你一命!本宫如今最希望的,就是你死!好不容易兄长对你见弃,不再护着你了,哀家才得着这机会,若哪天兄长一时又对你旧情难忘,哀家可是再没这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