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归心中觉得奇怪,还是应道,“草民不敢。”
却只见那人一双威慑的视线直逼过来,盯着他道,“这是条件。”然后又转过身有些自顾自道,“第二个要求便是,待父皇发丧完毕,你便到尚书台任职吧,平常就随侍朕左右。”
楚归心念这人一会我一会朕的,也不知道他自己会不会绕晕。又想这第二个条件,这人是天子,天子有命,他也不敢不从,干嘛又换成条件。这人一时逼他逼得紧,一时又这般纵容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第三个条件,等到朕想起时再说吧。”
后来这人再想起当初的这几个条件时,不禁觉得自己当初还是颇为天真,若是他当初再坚决一点,也许他早便得到这人了,其他的其他,都可以后来再说啊。
只是即使他贵为天子,从小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感情上当时他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罢了。在还不明心陷得有多深的心上人面前,不忍见他为难,不忍逼他迫他,那人只稍微地惶恐、无可奈何,他便也一点都不忍见,轻易便丢盔卸甲。
只是如果他知道后来的一切,他便定会抓住所有的机会,让那个人退无可退,只要得到了那个人,再补偿百倍千倍,又何尝不可?!
只可惜,那时他还太天真,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才十九岁的他,即使贵为天子,在感情上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已。他满以为,只要将人放在眼前,只要以和别人不同的方式对待他,来日方长,温水煮青蛙,这人也迟早是他的。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人,也许这都是会成功的方式。只是,他有一个下手更快更狠,一击必中,退无可退的对手罢了。
楚归没有方才那么惶恐,也没有才进宫时那般无所适从了,他接受了这个对他来说全是好处的条件,满心愧疚和不安。
他又一次地觉得自己十分卑鄙。
很快他便拿到了天子谕令,被宫人送出了宫,连夜又将他师叔带进了宫。
先帝灵前守灵的人并不少,太后、阴贵人、阎贵人,还有先帝几个留在京中的姐妹,藩王还没来得及赶来。
含元殿很大,停放棺柩的地方与生人守灵之处,有重重帐幔隔着,那些贵人们都在堂前守着,天子身边的宫人将钟离意则带到了帐幔之后,近着棺柩守着。楚归陪了他师叔到半夜,实在熬不住,在一旁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被新帝抱到了东殿的软榻上都不知道。
一直无甚反应的钟离意,见到新帝将楚归抱走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可是没容他稍作反应,现在的天子抱着楚归的身影便扬长而去了。
半夜,那棺柩近前便只剩了钟离意一人,深宫这时本就渗人的厉害,就这么一人守在棺柩近前,这情形在其他人看来也莫名有些发毛。钟离意倒不觉得,他反倒觉得这样的氛围让他的生魂好受了些,仿佛在这样离死亡极近的时刻,极近的氛围,离那人更近了些,好像那人就在他身边一样。
在模模糊糊并不清醒的状态中,他仿佛看到很远的远方,那里一片深黑色的虚无;然后那黑色的虚无的远方,慢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雾,那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一个身影在白雾中若隐若现,慢慢越来越清楚,从远到近,向他走来。
等到那身影走近时,钟离意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他只觉得好像本应如此。那人来到他身边,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那手冰凉、没有一丝热气。他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可是他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没一会,他不知是晕了过去还是睡了过去。
等过了三夜,楚归便发现他师叔的情绪要平静了许多,情绪虽然还是很低落,但也不是最开始的死灰枯槁,仿佛历经铅华后的沉淀,显得有些无喜无怒起来。第三夜过后,他便离了宫,没再守在那人棺柩前。
没过几日,钟离意便离了京。他在天还未亮时便出了城,出城前只和楚归告了别。楚归当时住在钟府陪着他师叔,从睡梦中被叫醒时完全是一片茫然,当他师叔将这消息告诉他时,他当时脑子完全是懵逼的。他只见到有个全身黑衣、带着斗笠、腰挎长剑、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立在他师叔身后,他师叔告诉他要离开京城再也不回来,这座宅子便留给他了,让他在京城好好求学,好好为官。若是可以,要离这继位的新帝远些,离那些是是非非远些,出仕为官只求能兼济天下、无愧于心;若是不行,离了京、离了这朝堂也是好的,有些人、有些事,招惹不得,招惹了也只是徒然给自己带来痛苦。
钟离意在临行前与楚归细细说了很多,待天色堪堪未明时,好像被什么催着一样,终是离开了京城。
到很久的很久的以后,楚归才能明白他师叔给他说的这番,是如何的有道理,真乃金玉良言;只可惜,现在的他,完全被这短短几日来发生的事情冲击的一脸懵逼,根本啥都反映不过来。
钟离意的离开,给楚归带来巨大的茫然无措和不安的感觉。他对自己留在京城,对他这辈子的一生所求,产生了巨大的疑惑。他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他留在京城,也不知道是为了追求点什么,可是让他就这样离开,他却觉得自己更什么都不是了。当不如最初想得简单想得单纯时,他便再也想不明白。
但是来不及等他理清楚,天子谕令便到了他手中,他要入尚书台任职,随侍天子左右。他在尚书台不过是个普通给事而已,又是天子钦点,并无定职,更多是随侍天子左右,打理点文书类似的活。
如今天子还未及冠,诸多政事都要仰仗马太后及太傅赵憙、太尉牟融,以及新从蜀郡太守迁至司空的第五伦等老臣,即使如此,到达圣听的政事也不可谓少。
六月时,戊己校尉耿恭被北匈奴及车师后王围攻。等消息传来时,再添先帝驾崩,竟到十一月,朝廷才派征西将军耿秉屯酒泉,遣酒泉太守段彭援救戊己校尉耿恭。却说这耿恭乃是云台二十八将第四好畤侯耿弇之侄,耿秉亦是耿恭堂兄。
同时,京师及兖、豫、徐三州大旱,又有人疫,一时之间,朝廷上下,一片惶然。
作者有话要说: 从中秋最后一晚加班到凌晨两点半开始,基本上一直在加班,眼看第一卷都完了,存稿也快完了,泪奔┭┮﹏┭┮这周末又加了两天的班,感觉心好累,啥都干不动了。。。求虎摸,求评求花,求藏。。。这加班一直基本上要持续到十月底,这苦逼的人生啊,好想仰天长啸(好像也没卵用)。。。
☆、27.选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