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王的笑容近乎狰狞:“很好,你们都要死。”他的手掌重新拍上了巨大的铜鼓,鼓声急促而高昂,催促着大批蛊虫前行。
“这个疯子,”沙漠蝎子变了脸色,“他在蛊神大阵中召蛊,这是毁灭之术,蛊虫会把所有的活物吞噬的。”
☆、第二十一章
果然,密林里响起一片密集的沙沙声,其中还混杂着怪异的蛇咝声。鲸油灯的光亮清晰照出动静的来源,却是成百上千条蛊林中的巨蟒被蛊虫驱赶着出来,而后又翻滚着被这些蛊虫撕碎。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巨蟒就消失不见了,四周只剩下一段段巨大的蛇骨。巨木旁原先拜祭的那些苗女们也接连哀嚎着倒下,正如沙漠蝎子所说的,蛊神大阵中的蛊虫不受任何操控,这是它们的飨宴,它们会将所有的活物吞噬干净。
沙漠蝎子不敢再带着萧素寒从来时的地道里出去,毕竟那里正泉水般涌出大批的蛊虫,被树根囚起的这片地方,蛊虫已将他们重重围住了。
“萧素寒!”边旭的声音从屏障外传来。
萧素寒一惊,赶忙向外看去,只见他长剑出鞘,低声道:“你信不信我?”
他这话问得突兀,但萧素寒却立刻答道:“当然信你。”
而后边旭便笑了,他素来面容冷峻,这一笑起来却是如同春风拂面。沙漠蝎子怔了怔,虽然现在是他负着萧素寒,可看着他二人对视交谈,倒像自己才是被屏障隔开的那个人。
边旭却不再多言,他手中长剑一振,剑光耀眼夺目,顷刻间破开那树根连接的屏障,活物般的根茎在剑影中猛然散开。树根中的蛊虫立时便被剑光绞碎,蛊虫化作的粉尘纷纷扬起,那东西的厉害沙漠蝎子十分清楚,惊得立时就要倒退,然而这些尘灰竟没有一点洒落。只见一股无形剑气巨浪一般展开,凭空把那漫天的尘灰绞进了漩涡中,四处飞沙走石,连两旁的鲸油灯火光都摇曳不定,几乎快要熄灭。
趁着这个空隙,蝎子抓紧萧素寒一跃而出,然而身后铜鼓声却又再次响起,而且比先前更为激昂。地面重新颤抖起来,从他们脚下裂开一条笔直的缝隙,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妖魔即将破土而出。
一个巨大的黑影升腾而起,萧素寒抬头看清的一刹那就苍白了脸色,那是一条硕大无比的肉虫。它身体直径便近乎一丈,先前那些巨蟒在它面前倒形似小虫,他们甚至猜不出它究竟有多长,因为它的大半截身体还在地下。火光下可以看见它的肉节泛着淡淡的金色,“金蚕蛊王……”沙漠蝎子张大了嘴巴。
就在他吃惊的时候,蛊王已甩动着巨大的头部向他横扫过来,它的口部瓣膜层层叠叠,露出了丛生的獠牙,腥臭难闻。萧素寒几乎要被这臭气熏晕过去,他顾不上惊骇,直觉便要去拔剑,却摸了个空,他身上空空荡荡,是真正的手无寸铁。沙漠蝎子方才将短刃掷出,手上只剩下一双钢爪套,那是钻地之物,锋利无比,此刻顾不得多想,猛然凿在那怪物身上。然而那钢所制的爪套仿佛刮上了一层冷硬的油,稍稍一顿便滑了下去,丝毫没有伤到巨虫的身体。
眼看那巨口已笼罩了他们的头顶,一点星芒忽然从侧旁贯出,那是落梅山庄的剑法,叫做暗香疏影。这剑法名称旖旎,走的却是大开大合的霸道路子,萧素寒当年连入门之式都未曾领悟,此刻却看边旭飘然使出,剑势浑然天成,不由暗叹,怪不得父亲那样赞赏他。
只见边旭纵身而上,剑上寒光化如白虹,直刺入金蚕蛊王的口中,剑气汹涌,顷刻将它的巨口刺穿。巨虫翻滚着蠕动起来,将四周的鲸油灯扫落了大片,火光熊熊点燃了它,然而片刻之后,它身上的灰烬散去,竟又重新凝出一个头部。
“这金蚕蛊王是蛊神大阵所化,它是杀不死的。”
说话之人是他们身后的南宫翼,萧素寒和沙漠蝎子都不曾听到他先前所说的交易之事,不由急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南宫缓缓拔出陀罗刀,他看向刚从巨虫头顶跃下的边旭,眼中闪着异样的光,低声道:“现在只有……”他忽然大步上前,手中刀刃径直劈向边旭肩头。边旭正与金蚕蛊王缠斗,毫无防备之际,只听一声惊叫,他肩头血花四溅。
“南宫翼!”这声惊叫自然是来自于萧素寒,他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若不是被蝎子抓着,只怕立时便要冲上前来。
沙漠蝎子也显出疑惑之色,他不由道:“莫非他中了蛊,或是被摄了魂?”
被偷袭的边旭转过头来,他看也不看自己受伤的左肩,只望向南宫翼,而南宫翼也在看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忽然同时跃起,却不是奔向对方,而是一起落在了金蚕蛊王的身上,那肉虫仍在鼓声中不断向上蠕动,眼看就要尽数从土中钻出。只见满月的光辉落在那两人的一刀一剑上,光芒猛然刺穿了它的头部,刀上的鲜血一滴滴落到金蚕蛊王的口中,它迅速萎缩干瘪了下去,而鼓声也停住了。
苗王按住铜鼓的鼓面,阴测测地笑了一声:“南宫少主,莫非你不想要还魂蛊了吗?”
“还魂蛊,”南宫翼重复了一遍,低声笑道,“这世上真的有还魂蛊吗?”
“当然有,”苗王从怀中取出一个银制的小盒,“就在这里。”
南宫翼看了他手中的银盒一眼,只笑着摇了摇头:“苗王只听说我父亲当年为了这东西孤身来此,拜会食蛊教,甚至与同门相残,却不知道他为何最后没有取走这蛊。”
苗王微微一怔:“怎么,那时不是因为这蛊没有炼成么?”
“不,”南宫翼摇头,“是因为他发觉还魂蛊并不能使人死而复生,活过来的不过是被蛊虫驱使着的行尸走肉罢了,他又怎么肯把我母亲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莫说这异蛊只是害人之物,就算它真能使人死而复生,我也不能为一己之私而背叛朋友。”他说到这,又抬头看向苗王,低声道,“苗王你对中原的事知道得很清楚,可有一件江湖上人人都明白的事,你却不懂,那就是义字。”
苗王目光冰冷,恨笑出声:“所以,你从一开始便是在做戏?”
“没错,”南宫翼轻轻笑了笑,“我只是想弄清楚,边旭从未在苗疆结过仇,为何你尽心机要取他性命。不过苗王你很谨慎,从不肯泄露家世身份,可这些时日,终究让我猜出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