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素旻扬声唤道,里间应了一声,随即走出一个和她打扮一样的婢女,一式的绛紫浣花滚边夹袄,裙翻细浪。人还未至,声音先到了。
“郎君一宿未歇,怕是会冷,暖炉是一直烘着呢。”她笑起来艳若桃李,冲素旻道:“就知道姐姐心疼郎君,奴一直备着。”
素旻啐了一口,笑骂道:“郎君你听她这番取笑,如今越发没有规矩了。”
李言宜不置可否,取过暖炉,素旻又转身取过一件玄狐轻裘披风围在他身上,细声嘱咐道:“外面路滑,让前头掌灯的人照得仔细些。”
“我会当心。”李言宜说着走了出去。
素心搅着手里的绢子,歪着头:“咱们随郎君来宫中侍疾也有月余,也不知太后的病是否好转。”
素旻这时才伸指轻戳她额头,数落道:“你呀,平时在府中随意惯了,也不看这是在哪里,是能浑说的么?”素心眼珠一转,吐了吐舌头,似乎明白了过来,面色微微泛红,软声道:“姐姐说的是,这是在宫里,不比在别处,素心往后注意了便是。”
她看着素旻挑开门帘,门外是新鲜凛冽的风。
风中的寒意在悄然减退。
李言宜将空药碗递在一旁,看着歪在榻上的妇人,妇人纵然只着一袭素白寝衣,仍然气度高华,眼角的细纹仿佛是岁月赠与的雍容,未曾侵染她的美丽与尊贵。
她眼中全是慈祥的爱意。
“言儿,现在五更未至,实在是不想打扰你休息,可是我忍不住。”她说着长叹一口气:“唉——”
李言宜不解,温言劝慰:“好好的,怎么又叹气?孩儿来宫中正是为了陪母亲,母亲不需有那么多的顾虑。”
太后摇摇头,端详着李言宜,心疼地抚摸李言宜的脸庞:“言儿,你面有倦容,衣衫也是昨儿晚宴时所穿,可是一夜未曾歇息?”
李言宜为她掖了掖被角,沉吟道:“孩儿心中烦忧,无法入眠。”
太后拍拍他的手:“言儿,我最近不知怎么了,一闭眼就做梦,总是梦见你去西凉时候的场景,那时你才十二岁,还是副小孩子的模样。你强忍着没有哭,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很难受。我也很难受,却不得不将你送去。不知为何,今日做这个梦时,竟然在梦里啼哭出声,而后惊醒,就万分地想见到你。”
李言宜劝慰道:“母后且宽心,孩儿会一直陪伴左右。”
“你回来之后本该赴封地,无诏不得入京。可是我舍不得,跟皇帝商量了,想留你在我身边多一会儿。前段时日我病重,连你也不得见,现在好了……”
她刚喝下的药里有安神的效用,话还未说完,便已经沉沉睡去。
李言宜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直到太后的婢女月央躬身对他说道:“王爷,让太后安心的睡吧,我吩咐厨房做了清淡的早点,请随我来。”
“既如此,当劳烦姑姑。”李言宜闻言起身,月央轻声道:“王爷这话可不敢当,折煞老奴了。”
早点倒是丰盛,但李言宜只喝了一碗枸杞梗米粥,捡了几块枣泥山药糕,便不吃了。月央见状,调了一碗木樨清露,李言宜尝了尝,香妙异常。他不自觉笑了:“难为姑姑还记得这个。”
“王爷自小爱吃这个,太后这里一直备着。”
“幼时喜爱,并非现在也喜欢。”
李言宜搁下碗,接过沏好的香片,轻抿一口,摇了摇头:“小时候喜欢它清甜醇香,现在却觉得这味道有些腻,反倒觉得茶香馥郁,可见人总是会变的。”
“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比如太后和王爷之间的mǔ_zǐ之情。”
“这个自然。”李言宜表示赞同,颊边的酒窝更深,他问:“这些天,皇兄来此么?”
“陛下是日日来请安的。”
李言宜点点头,不再多言。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