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梓彤帮爸爸把第二天要摆早餐摊儿的桌子擦洗干净,在他的催促下回了自己房间。
她盯着那道还没有改过来的错题,心内焦灼不已,从枕头下方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又放回去,思绪慢慢飘远。
升上高三之后她压力与日俱增,鬼使神差想到了用烟草来给夜晚奋战学习的自己提神。她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女,从未有过逾矩行为,这个念头却越来越盛,她怕被发现,专门换了打扮去了远离家门的便利店买烟,自始至终她都很小心,自问没有被熟人发现,包括两天前考完数学的中午,她为了缓解紧张,不影响下午的考试,偷偷去了人工湖边,顶着烈日呛着眼泪快速抽完一根,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施哲恒就跟在她身后。
可怜她还没学会抽烟,就已经被新晋同桌定义为戴着面具的两面人。她翻来覆去没怎么睡着,感觉还没多久,就听见了鸡鸣声,紧接着就听见爸爸煮粥发面的声音。
言梓彤顶着一双黑眼圈进了教室,坐下来才发现自己忘了带早餐,走的时候门口正忙着,爸爸也没来得及提醒她。
教室三两人,早读还没开始,她的新同桌也还没来,她眨眨眼睛,终于忍不住趴下小憩。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讲试卷。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快要打铃的前两分钟,她被喊起来回答问题,正是她还没找出正答的那最后一道题。
她没答出来,数学老师发了很大的脾气,三两句讲完答案,更多的话语用来挖苦高三还像在梦游的某些学生,话里话外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臭骂了。最后老师勒令她把最后一道大题三小问连题目带答案抄写十遍,下午第一节课之前交到他办公室。
施哲恒吃完午饭回来就看见言梓彤挺着背端正坐着,正在抄写。
他本只是无意瞥一眼,却看到练习本上成片的水迹,长发挡着她的脸,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知道无声哭了多久。
施哲恒拿了包纸巾撩开她的头发递到她眼前,果然见她双目通红慌乱地回头看他,一滴泪珠正好滴在下巴,要落不落之际,他鬼使神差勾起食指把那滴泪抹掉。言梓彤慢了一拍才往后趔,有一股傻里傻气的滑稽感。
他叹口气,把纸巾包装撕开,抽出一角去触碰她的右手,示意她擦脸。
言梓彤擦完眼泪,用纸巾捂着鼻子低头对他说谢谢,他看见她的耳朵泛起红色,知道她正羞愧交加。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午自习就要开始了,你先去吃饭吧,等会儿再抄也来得及。”
“我不想吃。”眼泪止住了,但是女孩儿的哭腔更加明显。
施哲恒没遇上过这种事,言语间带着皱巴巴的温柔,“下午时长,不吃只会影响下午上课的质量,得不偿失。”
“你别说了,我就是不想吃,我也不饿。”她终于抬起头来,把纸巾扔到地上的垃圾袋里,对他勉强笑了一下,手上继续抄写,“题目解不出来,罚抄的任务没完成,我哪来的脸去吃饭呢。”
最后一句话太轻,施哲恒怀疑自己听岔了,因为在他这短暂的小十年的上学生涯里,从未遇见过会这般与自己较劲儿的人,这在他看来不但傻气,也,毫无意义。
可偏偏现在让他遇着了,且,他好像没办法坐视不理。
也许是因为新奇,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靠近她一些,手指在练习本上的空白处点了点,“第三问空着,是因为还解不出来吗?”
“嗯。”言梓彤又想哭了,刚刚老师明明讲了的,但是太快了,也太省略了,她依旧没有搞懂。
“你去吃饭,回来我就给你讲,保证你听得明明白白,以后再也不会错,怎么样?”
“我真的不吃,你别再说了!”言梓彤刚蓄起的眼泪再次大颗跌落,她在出口后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摘掉眼镜,抽了张纸把眼睛盖住,捧着脸无声啜泣,施哲恒这下彻底慌了,抬头环视一圈,看到不少同学都听见动静往这边张望,尴尬的情绪涌了上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言梓彤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她对他道歉,然后真诚地询问他:“我确定不去吃饭了,你还愿意给我讲题吗?”
湿漉漉的眼里满是不安与期冀,施哲恒无法拒绝。
在他化繁为简的讲解下,言梓彤在午自习铃声响起之前终于彻底弄懂了那道题。
午自习过半时,班上大部分人都开始趴桌休息,言梓彤起练习本,拿出英语卷子开始做。还剩十五分钟时,她把课桌拾干净,准备休息,不经意往边上看了一眼,施哲恒还在认真看英语书。
她感叹,怪不得人家能够考好。
察觉到言梓彤的视线,施哲恒把英语课本立起来挡着,然后从桌子里拿出巧克力拆开,掰了一块放进嘴里。言梓彤还沉浸在他英语书下竟然是武侠小说的惊讶中,就听见他用气声问她:“吃吗?”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又兀自掰了小块送到她嘴边。言梓彤有些茫茫然,下意识张开了嘴巴,她用舌尖把巧克力卷进口里,不可避地碰到他的指尖,比巧克力还要冰凉。
巧克力入口微苦,融化后甘甜,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也给空空如也的胃带去一丝慰藉,她发自内心的对他展颜一笑,“谢谢。”
施哲恒看看已经闭眼入睡的同桌,又低头看看自己无意识摩挲的手指,心跳乱得厉害。
下午课间休息时,他又陆续把巧克力递给她,只是囿于环境,再也不能上演喂到唇边的戏码,让他很是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