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把我引往错误方向的理由?”
祁曜倚靠在石柱上,她从来都站得笔直,很少有这种歪靠着的情况,这恰恰说明她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如果说她的脸颊方才还只是有点苍白,那么她现在的脸已经比惨白好不了多少了。
“东区现在已经失陷了,地下仓库的那些失败的培养物现在跑得四处全是。”晷好脾气地解释,“而且那边是罗远昭的地盘,我没法控制。”
是因为西区是尤弥亚地盘,所以你才操控自如吧,祁曜忍住没把这句说出口。
“我现在在——”
“西南角。”
很好,霍荧在东北角,而她在西南,所谓的会合,彻底成了无妄的空谈。
祁曜沉默半晌,“晷,你可以不用什么都替我下决断的。”
这是她有史以来对晷说过的最重的话。
晷一直以来,说得难听叫没心没肺,说得好听叫理智冷酷,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祁曜本以为如此,她甚至替晷寻好了说辞,“这是为了保障你的生命安全的必要措施”,又或者“我不认为你在非理智状态下的决断有能力解决困境”。
但晷却直接向她反问,“你在向我寻求更多的自由?”
祁曜甚至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感情色,失望……这应该是失望吧。
她很快为这个想法感到可笑,晷怎么可能会有人类的情感呢,想必只是单纯的询问吧。
但祁曜还是回答得慎重,“这不是自由不自由的问题,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按照你的思维逻辑,我为了安全选择留在瑕砾洲,那么我就不可能和你重聚,你这一觉会睡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叁十年,五十年?”
晷没吭声,于是祁曜把话说下去,“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脆弱的,我不可能这样一直等下去,也许在那之前我会遇到意外死掉,再或者我等着等着就老了,很有可能在那之前,我就淡忘你了。”
她从晷身上学来的思考方式一如既往的冷酷,哪怕现在身体衰弱得就快要死掉,都无损那种对自己,对他人的淡漠。
“不会的,”晷说,“在那之前,我会找到你。”
同一时间,要塞东区,另一组对话还在进行。
霍荧力地把闸门关上,闸门扣合,伴着窸窣声靠近的繁杂脚步声也被挡在门的另一侧。
“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帮她那样帮我一下呢?”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就是那个让闸门自由开合的能力。”
晷的声音还是那么有礼貌,“适度运动有助于保持身体健康,特别是对缺乏运动的阁下而言。”
“晷,你是叫这名字吧?”霍荧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架暗金机甲的主人,是为了处理瑕砾洲的异变而来,还是为她来的?”
“都有。”
“哈?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如果我没记错,那小子是教宗血亲意义上的儿子吧,他这样跟他老子为敌,等同于给昶境的那位皇帝当枪使,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吗?”
“这世上不是所有孩子都怀着父母的期待与爱意生下来的,何况他只是个意外产物。”
晷对这问题没什么兴趣,毕竟他和霍荧都不具备制造这种“意外产物”的功能,故而他只简单的一语带过,并很快转移了话题。
“你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祁曜已经抵达西北角的露台了,她现在——”晷的声音顿了一顿,“很想见你。”
“太好了,请替我转达给她,我也很想见到她,只是想到那架特型机的主人刚刚登陆要塞,心里有点紧张。”话虽如此,男人的脸上可看不出半点紧张。
晷的话语里有恰到好处的恭维,“你的焚炀永劫并不逊色于他。”
“能到你的赞美让我受宠若惊。”霍荧以一种夸张过了头,却不带笑意的冰冷语调说道,他打个弹指,“嘿,睡得够久了,也该出来活动下筋骨了。”
整个云川要塞顷刻间猛烈晃动起来。
假如此刻站在要塞外部,从东侧能看到一个肉眼可见撕出来的大洞,庞然大物生生将坚固要塞开膛破肚,重见天日的刹那,红色的流焰腾地自表面燃起,经年积下的沙尘很快被乱风吹得半点不剩。
当那团刺眼的红色映照在视网膜时,祁曜同时听到两个声音。
“跳过来。”这是晷的声音。
“来吧,我会接住你的。”声音来自霍荧,并非来自通讯器,而是从不是很远的距离之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