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
直到少女的低语打破平静。
“晷,我怎么突然觉得你有点可怕。”
“我?哪里可怕?”
林瑰夏想了一下,实在难以描述这种跳脱于事物之外,利用一切变数来执棋纵盘的行为给人带来的冰冷窒息感,只好说,“让人绝对不想与之为敌的那种。”
晷沉默了一会儿,“我不会成为你的敌人。”
“我知道。”她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你不开心,为什么,得到自由不高兴么?”
“就这样利用了华法沙,我心里过意不去。”
怀里的铁盒没什么分量,却让她感到沉甸甸到难以承受。
“她比你想的要明得多,很快就能会到怎么回事,若你能顺利脱身,她会替你高兴的。”
“但愿如此。”
身体像一片轻飘飘的叶子,无声从管道滑下,落在地面上。
林瑰夏仍在原来的房间。
地面一片狼藉,穿着她换下的裙子,戴了同款假发的仿生人被踢倒在地上,观其惨状可以想见林星源发现时的震怒。
人员被疏散离开,廊灯已关闭了大半,仅保留照明的最低限度。
她旁若无人地从无人的走廊穿行。所过之处,两侧墙头监视设备的灯都在红绿黄之间频繁切换,闪烁,失灵。不用说,是来自晷的杰作。
空气里有血腥的味道,墙角甚至还残留着溅落的血点。就在片刻前,这里还是屠宰场。
林瑰夏的眼里甚至寻不出一点惊异。
大门前,林瑰夏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身后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一道猩红光线擦过她的肩,落在门上,金属的门也被这一击融出个洞来,融化的铁水流淌下来,宛如泪水。
少女转身看着来人,“宋铭哥哥,你这是要杀了我么?”
廊道回响着男人读不出半分阴霾的声音,“你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意外。”
林瑰夏无奈地叹口气,“你身上有杀意,晚宴开始的时候,还有那天晚上……我只是刚好对杀意比较敏感罢了。”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想杀你吗?”
宋铭笑容依旧轻佻,只是那笑意浸染不到眼底。
“那晚我没摘目镜,所以看到了林星源……和一个黥徒站在一起。”
他边说着边移动枪管,准星对准林瑰夏的额心,忽开口道,“你真的是元帅的女儿,对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林瑰夏把手垂落腰间,露出个他万分熟悉的无辜楚楚可怜的表情,“是的话宋铭哥哥就能放我一马么?”
“我想,林星源还不至于蠢到找个后患无穷的西贝货。”宋铭耸耸肩,起了枪,“走吧,别让我看见你,再见面……我可不会念旧情。”
指从腰间移开,林瑰夏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她把手攀在门把,忽回头说道,“宋铭哥哥,你那几本书我打包放在书架最下层了,我哥发现时可是气的不得了,不想被打断腿的话,你最好趁他不注意偷偷拿走。”
宋铭一时没忍住,气的脱口而出,“你这小丫头片子……”
他的话音哽在喉间,林瑰夏已推门走了出去,徒留兀自晃动的门扇。
头顶白光已侵蚀了小半边天空,为夜色注入黎明的色泽,然而这颜色与黎明终究不同,没有朝阳的晨晖,反而呈现一片死鱼眼珠似的惨白。
“安全区的范围背下来了么?”
“背是背下来了,”林瑰夏显得闷闷不乐,“不是说好要一起逃走的么?”
“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厉害的仇家追来了,被他发现你和我的关系会很麻烦。”
“有多厉害?你没有形体又不会死,为什么要怕他?”
“一滴水不会枯竭,但会被一杯水吸纳其中,它仍然是它,却也不再是它自己,你听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