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小城安梧经历一场虚惊,如今倒是早已恢复如初。被暴雨洗刷一通后,在这炎炎夏日里显出勃勃生机来。街口算命的摊子又摆了起来,那号称“铁口直断”的神算大爷似的坐在那儿扇折扇,青衫风流,一看便是个登徒子。倒是他身边坐着另外一人,神情平静,埋头写一封书信。
莫逆似笑非笑:“你不回京?那位陛下发话请你呢。”
袁承海淡淡看他一眼,慢条斯理折好书信,“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
暖风拂过,袁承海惬意抬头,却见前面不远有孩童趁着天气好正放风筝。纸鸢飘忽着在空中打着旋儿越飞越高,飞着飞着,忽听孩子“啊呀”一声,却是风筝线断了。恰好一阵风卷来,将那纸鸢卷走,不见踪迹。
袁承海面上忽然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莫逆笑道:“天大地大,唯自在二字难得,不是么?越之。”
宣京。
边境事宜暂且平定,连带着似乎天气都好了不少。薛寅站在山巅,举目远眺,抬头可见天空湛蓝,流云舒展,低头可见满山青翠,远处隐约可见宣京城的轮廓。今日阳光明媚,天气却不热,实是极为闲适。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薛寅回头,只见柳从之蹲下身,在一座石碑前倒上酒。
当年初至宣京不久,大雪纷飞时,他来过这座山。这座山的半山上有零星几座墓,葬的都是战场殒命的英雄。其中最为赫赫有名的,是薛朝大将军江贺,一座无名碑,道尽其一生起伏。
数年光阴一晃而过,昔年种种,薛朝种种,薛寅在这时候想来,似乎都不那么真切了。他的故国如同一场繁华雍容的镜花水月,最后被打破了,就没了。
几年前亡国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小薛王爷他有一天会和柳从之搞到一起,他一定不会吝啬揍其一顿。如今再回首,却觉扼腕,他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他是眼瞎了么?
柳陛下回头一笑。
薛寅被他笑得心神一荡——好吧,其实他走到这一步可以说正因为他眼睛没瞎,或者说,眼神太好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柳从之面前的墓碑。
这座墓在这座山的山顶,被护养得很好,却是一座孤碑,连他也是第一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