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从之一面听崔浩然禀告,一面分神看一眼他,见状就近拿起身旁叠好的一张羊毛毯子,轻柔地搭在薛寅身上。
帅帐虽是临时搭建,和奢华沾不上边,但毕竟是要住人的地方,而且是主帅住地,备了许多必需品,羊毛毯自然不在话下。柳从之这随手一搭做得极其自然,然而他这一番动作,却让帐中另外二人都怔了。
薛寅忽然感到身上一暖,诧异地睁开眼来,却看见了柳从之面上温和的笑意。这笑容太过温和也太过真挚,一时让薛寅稍觉古怪,柳从之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薛寅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盖的毯子,却觉得这毯子还挺暖和的,他实在是累了,于是也懒得想太多,闭着眼睛惬意地趴下来,管他姓柳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辽城无声无息沦陷,月国人又悄悄沿辽城向外派出爪牙,前一阵大将军沙勿也……”崔浩然本在尽职尽责地禀告军情,然而说到一半,见柳从之给薛寅搭被子,登时整个人便哑了,瞠目结舌道:“陛下,这是……?”
崔浩然虽是大老粗,可也是见过世面的大老粗,更是跟了柳从之数年,对这人脾性分外了解的大老粗。柳从之这人看着一张笑脸,实际上心里在转什么弯弯绕没人知道,是个顶顶捉摸不透的人,如今,这个顶顶捉摸不透的陛下竟然……对这么个身份敏感的亡国之君,流露出关怀之情?崔浩然瞪大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眼花后,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薛寅,他离开宣京的这段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从之含笑:“没什么,一桩小事。浩然不妨继续。”
他没有解释的意思,崔浩然也只得把心里种种乱七八糟的猜测都压下,重谈正事:“月国现在在边境极其活跃,这群狼崽子磨好了牙,怕是不打不行了。我领兵出征时,奉命去辽城查看战局。”他叹一口气,“本来打算也是沿北化走辽城,但是没走成,当时北化没什么动静,但另一边有一支月国劫匪在那里作乱,我既然手里带了兵,自然得去把这些不打就要反天的败类给削了,但这么一路追打,就离了北化原先的道儿。”
崔浩然说到这儿,忽然话音一顿,“这么一路打一路走,我最后到了辽城附近,派人入城查探。”
柳从之冷静问:“辽城如何?”
崔浩然闻言,眼中露出惨痛神色,“凄凉萧索,这城守了那么多年,现在嘛……”
柳从之面色不变,继续问:“你可知陆归下落?”
一旁趴着的薛寅听到此问,虽一动不动,眼睛却稍微睁开些许,他也想知道陆归下落,毕竟这关系着薛明华的下落。
崔浩然面上露出古怪神色,“我知道陆归手下一些兵的下落。”
“哦?”柳从之挑眉,“此话怎讲?”
崔浩然摇头,“陆归那小子约莫是着了月国人和王溯的道儿,给陷里面去了,毕竟这事事先我们谁都不知道。我在路上遇到了陆归的副将,他手里还带着不少兵,现在看来,陆归当时带出的兵,大概有五六成逃了出来,都被打散了,一部分和我汇合了,其余的就……”
柳从之静静问:“那陆归人呢?”
崔浩然苦笑:“不知道,他的副将倒是活得好好的,但这小子压根没踪影,我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