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简意赅,不加以鄙夷嘲讽,已是厚道。薛寅苦笑:“不敢,我对陆大人才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陆青徽并不接话,端起酒杯,“我敬你一杯。”
薛寅吓了一跳,他是亡国奴阶下囚,前途渺茫骂名昭昭,敬他干嘛?
陆青徽看出他疑虑,道:“你诛杀华平,了却我半生心愿。我敬你一杯。”
薛寅恍然,华公公是名符其实的结仇遍天下,仅仅这里在座只怕就有不下半数的人是他的仇人。如此说来,那老家伙能活到被他干掉还真是不容易。“我也敬陆大人。”他不敢怠慢,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一时有些晕头,真心实意道:“我看那老东西不顺眼很久了。”
这话说得挺糙,陆青徽全然不以为意,反而极为赞赏,点头长叹道:“我当年颇想找机会干掉他,可惜没机会。”
薛寅嘴角一抽,见陆青徽一脸严肃神色端正,终于明白了,这是个猛人。
念头方转,就见柳从之看一眼这边,笑着接口:“这可巧了,不瞒你们,我当年也打过这个主意。浩然跃跃欲试,说宁愿豁出去了,为国除害。可惜那时局势复杂,此事干系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华平又实在怕死,府邸护卫严密,滴水不漏,最后只得作罢。”
柳从之一开口,全桌的人都把目光往这边凑,一名武将饮一口酒,“砰”地把酒杯放桌上,大声道:“我当时真的这么想,舍得一身剜,什么不能干?那老贼恶事做尽,迟早有报应。让这么个阉人作威作福了这么些年,我想着,实在是恨呐!”长嘘一声,又对薛寅道:“来来来,把这杯酒喝了,实话说我还真看不上你,不过你宰了华平,实在是出了我心头一口恶气,为这个,值得干一杯!”
这是个英武汉子,虎背熊腰,眉目刚硬,快人快语爽朗直白,应是柳从之座下武将崔浩然无疑。薛寅只得举起酒杯,再饮一杯,酒是好酒,而他“一杯倒”的名头又不全然是夸张,这时脸已经红了,人有些晕乎,眯着眼硬撑。
且说崔浩然干净利落干了一杯酒,就有人冷笑道:“当年我给你敬酒你摔了我酒杯,今天敬这么个人倒是敬得欢快啊。”这人是另一名武将,就坐在崔浩然身侧,看上去削瘦悍,皮肤苍白,细长眼,窄下颌,看着稍显阴沉,眼带讥讽。崔浩然眉头一皱,“姓傅的,这大好的日子你别给我找不自在,当我怕你?”
姓傅……薛寅若有所思,傅如海,柳从之麾下又一大将,以计谋阴毒狡诈狠辣而出名。原来竟是与共同共事的崔浩然不睦?
俩人一英武一阴沉,不知有什么旧怨,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眼见席上火药味浓重,柳从之微笑着无奈摇头,陆青徽面沉如水,袁承海不动声色,那先前出言讥讽薛寅的鹰钩鼻武将要笑不笑,一脸看戏的模样。此时只听一人打圆场道:“你们俩啊,喝点酒就开始吵。大好的日子,谁都别找不痛快,败了大伙儿的兴。来,我敬你们俩,把这杯酒干了,必须得喝,不能推。”
这人乃是在座最末一名武将,儒雅英挺,面上带笑,一身儒将风范,气质平和,倒是与柳从之颇为相似,大约是柳从之麾下儒将陆归。
那剩下最后的那个鹰钩鼻武将,应该就是柳从之麾下武将冯印,义军头领出身,被柳从之服,从此南征北战,名传天下。
薛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