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少年已经很高了,他蹲下来,和小姑娘平视,柔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谁知小姑娘却突然黯淡了脸色,大眼睛飞快蓄满泪水:“我没有家了……”
盛裴轩愣住,小姑娘扑过来抱住他的手臂,软着嗓子带着哭腔:“哥哥你带我回你家好不好?我爸爸有了别的女人,我没有家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后来盛裴轩回想,才发现这坏丫头十二岁就会使美人计了。更悲催的是,他竟然还中了……
他住的屋子在一栋很旧的老楼里,房间很小,难得的是有个大窗户,采光甚好。屋里角落凌乱堆着些杂物,中间一张钢丝床,一张瘸了腿的旧桌子,这个房间就塞满了。
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盛裴轩让小姑娘先坐下,又出去打来开水烫自己的杯子,然后倒水给她喝。怕她烫着,还特地吹了吹凉凉。
小姑娘也没嫌弃,接过来小小抿了几口,大眼睛左右打量这间狭窄简陋的屋子。
盛裴轩站在那里,突然就有些不自在。
刚才他没来得及细想,此时才发现自己生活的地方和她有多么格格不入。不看她身上的衣着(此时的他也看不懂),小姑娘脖子上用红绳吊着一块翠绿玉佛,刚才走动的时候滑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浓郁的翠色。
别的他不懂,可是翡翠他却是认识的。早年他家附近有户人家就是挖宅基地的时候挖出了一个翡翠的物件,从此富裕起来,后来就搬离了他们那儿,成为周遭口口相传的故事。
他听邻居老大爷闲磕牙的时候说起过,翡翠这玩意儿,越绿越好,看着要透出水来的那种绿色,拿出去卖可就是价值连城了。
小姑娘脖子上悬着的那块玉佛,他没什么见识,却也能看出那是个好东西。再加上她方才异于普通女孩儿的果断利落,盛裴轩再迟钝,也猜到了她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哥哥,我叫祁樱桃,你叫什么名字?”樱桃终于打量完了周围环境,歪着头看这位救了她的大哥哥——唔,仔细看才发现,这位哥哥长得很好看呢。
“我叫盛裴轩。”
他挠了挠脸,有些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好在樱桃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小姑娘一直镇定得像个小大人,此时却红了脸,露出了小女孩儿该有的样子,捂着脸不好意思看他。
他忍不住笑了,伸手牵起樱桃小姑娘,说:“走吧,带你去吃饭。”
带樱桃在路边的面馆解决了温饱问题,盛裴轩顺便去了一下之前那个选秀节目的报名现场,果然现在已经不像那会儿一样人多了,他牵着樱桃排队,成功报了名。
带樱桃回家的时候,路上有很多警车开过,过了一会儿还有军绿色的大卡车一辆辆从路上经过。路边行人纷纷驻足围观,盛裴轩走过两个上班族模样的人时,听到他们说:“全城都戒严了,这是搞什么呢?抓特务?也没听说有大领导来开会呀……”
这些事离盛裴轩很遥远,他听过就忘了,全然没注意到身边的樱桃沉默得不同寻常。
经过一家餐厅,门口贴着招工启事,正招传菜员,兼职的就行,工资待遇还挺好,就要求五官端正,声音洪亮,好听最好不过。
盛裴轩有点心动,领着樱桃进去了,餐厅的老板正好在收银台,看到他顿时眼前一亮,等听了他的来意后,只是简简单单问了他几个问题就愉快地答应了,让他明天来上工。
有了经济来源,盛裴轩松了口气。本来他这几天都是吃方便面的,可是看着手上牵着的那个金贵姑娘,怎么也不忍心叫她跟自己一样吃方便面。想了想,他狠狠心,晚饭领着樱桃去吃了往常舍不得吃的卤肉饭,吃饱喝足后才带她回了家。
晚上他给樱桃打水洗脸洗脚,问了她很多话,大概知道了她说的“没有家了”是怎么回事。
据小丫头自己说,她家里有爸爸妈妈和一个大她七岁的哥哥,很早的时候哥哥要出国念书,妈妈就陪他出去了,一年只能见一两面。樱桃一直跟爸爸生活,爸爸虽然工作很忙,但是非常疼爱她,几乎是走到哪里就带她到哪里。
樱桃的妈妈常年不在国内,所以樱桃爸爸就有了别的女人,今天是她的生日,樱桃爸到沈阳开会,带着她来了,住在酒店里,结果一个陌生女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要给她“母亲般的关怀”,还说自己带来了祁父精心准备的礼物。
十一岁的小姑娘已经很懂事了,樱桃大怒,当场抄起东西就往那女人脸上砸,之后泪奔跑出了酒店,却在陌生的城市里迷了路,之后就是盛裴轩遇见她的那一幕。
盛裴轩自己也洗完澡,回来跟她坐一块儿,有些责备:“你太任性了,怎么能自己一个人乱跑呢?今天要不是遇见我,你说不定就要被卖到大山里去了!”
樱桃吐舌,心里暗道:才不会呢,全城戒严,要是有人能卖了她才怪!
可是这话她却聪明地没有说出来,仰着小脸冲他甜甜地笑,笑到盛裴轩再不忍心说她什么。
“你爸爸现在不知道多着急呢,发完脾气就算了吧。”盛裴轩把被子给她盖好,自己走过去关了灯,在水泥地面上铺了一张破了边角的凉席,自己躺下,边说:“你告诉我酒店的名字,明天我送你回去。”
樱桃沉默了,盛裴轩等了等,没听到她的回话,以为小孩子挨不住困,已经睡着了,于是没再多想,过一会儿便传出了他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