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共二十章)
☆、第一章、初醒
李秀禾於混沌之中感到一片冰冷,迷迷茫茫睁开眼,入目所见竟是红床纱帐、富贵气派,挣扎着起身发现喉咙火辣辣的发不出声音,木着冰冷的手想要借床柱爬起来,不料手一滑,碰倒了沈淀着药渣的大白磁碗,响声惊醒了外间的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之後便是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红袄、梳着双髻的十五六岁姑娘一脸急色地进了里屋,见李秀禾身着单衣半倚在床沿,眼圈一红:“夫人,您可算醒了。”
李秀禾一怔,哑着嗓音问道:“你叫我什麽?”
“夫人,别吓唬奴婢……”小姑娘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可是发热烧坏了脑子?我去找大夫来。”
李秀禾拼了力气拉住她,有气无力道:“这会儿到哪儿找大夫?你先去倒碗水给我,我嗓子疼。”
“哎!”小姑娘连忙应着,一会儿端着碗热茶过来,喂李秀禾喝了下去。
稍稍有点力气了,李秀禾终於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这里是哪儿?你是谁?我又是谁?”自看清屋内的摆设,小姑娘的打扮以及自己的穿着和镜子中明显不属於自己的明媚的脸,李秀禾便感事情不妙,莫不是撞邪了?
“夫人,您这是怎麽了?”小姑娘先是一愣,接着快要哭出来般道,“您不认识奴婢了?”
“我且问你,现今可是咸丰元年?”
“什麽咸丰元年?我们黎晟国可没出国什麽咸丰皇帝。夫人,您是不是碰着什麽脏东西了?”小姑娘看上去惴惴的,夫人明着和气了许多,却隐约比过去j明了,像是换了一个人,若是以前,这会儿恐怕早已吵着要见小侯爷了。
“黎晟?”李秀禾喃喃自语,“难不成……”
“难不成什麽?”
李秀禾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般对小姑娘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一噎,接着略显委屈道:“夫人怎麽能把我忘了呢?我是您的贴身侍女杏儿啊,奴婢打小跟了您,您嫁到侯府,我还是您的陪嫁丫鬟呢!”
李秀禾转了转脑子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上半夜自己在家里的铺子里赶第二日的包子馅,不知怎麽的,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窒息,接着倒地不起,若是李秀禾学过现代知识,想必会明白厨房里炭烧得太多、屋子不通风,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不过这会儿竟然借尸还魂到别人身体上了,怎麽想都是件惊悚的事,而自己已经不是所谓的侯府夫人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讲的,打定主意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眼前的丫鬟糊弄过去。定了定神,李秀禾微微叹了口气,像是看破红尘似的了无生气道:“本就是捡回来的一条命,要它作甚,现在看来这侯府竟只有你一人怜我,想必我就是被人嫌弃的,你也不要骗我,实话告诉我到底怎麽回事吧。”
杏儿疑惑地看着她,不甚确定地问道:“您真什麽都不记得了?”
“你只告诉我我该不该记得那些过往,若是闹心的,不说也罢!”李秀禾一脸悲戚。
杏儿看样子信了,哽咽着道:“夫人这是说的什麽话,小侯爷还是念着旧情的,一定会回到夫人身边……”
断断续续地听着,李秀禾明白自己的宿主是当朝镇远将军的嫡女,名唤唐淑嫣,自小骄横跋扈,长到十六岁偶见侯府小公子郑钰霖,惊为天人,非君不嫁,强逼着自己的父亲利用势力给侯府施压,定下了这门亲,这郑小侯爷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哪样x情的女人没见过,抱多了温暖香秀柔美女子,还就是没尝过娇蛮火辣的,唐淑嫣直率纯真不做作的x子对了他的胃口,两人如胶似漆了好些日子,怎知这唐淑嫣不是个能容人的,听说侯爷要纳妾,死活不同意,当即就对郑钰霖大打出手,郑小侯爷从没在女人面前折了面子,便不再有好脸子给她,一下子娶了三个侍妾进门,自此再也没进过唐淑嫣的屋子,唐淑嫣闹了好久却没什麽效果,便想了个主意,中秋那日不去主屋吃团圆饭,打发杏儿去叫郑钰霖过来,就说自己要自杀,老夫人在大好日子听到自个媳妇闹这出,当即冷了脸对儿子道:“你这媳妇再不治治就不知道什麽是为妇之道!”
郑钰霖也y着脸随杏儿来到小池塘,想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干什麽。唐淑嫣见人来了,当下一喜,装着样子往湖里冲,一边哭闹着:“让我死好了,见不到干净!”
郑钰霖冷笑:“那你死好了,跳啊,怎麽不跳?”
唐淑嫣到没料到他竟是这样,气得直抖:“姓郑的,你当真以为我不敢跳?”见对方一脸漠然,甚至有些鄙夷,唐淑嫣心寒,顿时觉得就这麽死了倒好,当即闭眼往湖里跳了下去,象征x地扑腾了两下,沈了下去,这边杏儿吓得连忙着人下去捞,唐淑嫣早已不省人事。郑钰霖看了只觉厌烦,吩咐下人请大夫,便甩手走人,对这位明媒正娶的夫人,不管不问了。
过了些日子,最受宠的二夫人带着人颐指气使地占了唐淑嫣的屋子,将她们主仆二人赶到了废弃的偏院,无人问津。唐淑嫣溺水後就一直靠着大夫开的药吊着命,仍不见好转苏醒,侯府更是无一人来看望,杏儿很是为自家小姐寒心,现今小姐苏醒了过来,且x情大变,杏儿确实是存着让她抢回自家相公的心的,故而看李秀禾的眼神莫名的欣喜,自家小姐从不是受委屈的主,被逼成这样还不把这侯府闹个天翻地覆。
李秀禾自然不知杏儿所想,暗叹唐淑嫣所嫁绝非良人,却也默默松了一口气,唐淑嫣明显被打入“冷g”了,越少接触人就越少暴露的机会,眼下最重要的是调养好自己的身体。李秀禾已经认识到自己不再是李记包子铺的厨子,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个重新生活的机会,就要好好把握,认真活下去。
杏儿见她低着头不知想什麽,以为她觉得委屈,便安慰道:“夫人,您别灰心,您可是正牌夫人呢,那些个小贱蹄子不过是仗着爷宠她们,目中无人,等您向爷示个好,让爷回心转意,还怕治不了这些个不要脸的?”
李秀禾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杏儿,郑重其事对她道:“杏儿,如今我算是死了一回的人,这世上的情爱我也看透了,你一片真心换来的确是别人的弃之如履,这种相公不要也罢,我也不要他回心转意了,你看我不大了解这里面的规矩,若是要封和离书,可要什麽见证?”
杏儿睁大眼睛看着她:“您要和侯爷和离?”
“这不是凑活不了过日子麽?”李秀禾苦笑道。
杏儿急了:“这万万不可!夫人离了侯府,还能去哪里?将军当初可是说了的,您若是过了不好,可千万别回去闹,他不管的!”
李秀禾不接她的话,而是问道:“这黎晟王朝民生如何?”
“……还算可以。”杏儿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十来年一直风调雨顺,也没个大灾大难。”
李秀禾点了点头,想着这里应该不像自己那个年代渐露覆灭之衰态,放心道:“倒摊上个好时候。”
杏儿还是一脸担心,打气般道:“夫人,您可别灰心啊,想您当初嫁进侯府,和小侯爷感情甚笃,如今只是些小摩擦,您大度些容容人,小侯爷会回到您身边的。”
李秀禾似是不屑地笑了笑:“别说以前的唐淑嫣,就是现在的我,也不愿和别人共侍一夫的,他若无情,我断不会再纠缠下去,你甭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现在我最想做的是就是把身体养好,然後再打算以後的事。”
杏儿只当她一时心灰意冷,以後会想明白,便也没逼着她,伺候她睡下,轻手轻脚地回到外间和衣躺下。
听到细小均匀的呼吸声,李秀禾睁开澄明的眼,想着家中年迈的爷爷和等着娶自己张世英哥哥,不觉泪流满面,如今身处异世,自身难以求全,也只能在心里和他们说对不起了,只望来生有缘能偿还,这麽想着便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
因着过去的习惯,天不亮李秀禾便醒了。披了件衣服走到外间,杏儿还在睡着,轻轻打开房门出来,李秀禾看到的是一个不算多华丽的院子,院中央有一口不大的井,上面用石盖盖着,井旁一小块菜地种着些果蔬,西边一个小厨房,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桌案上零零碎碎地放这些枯黄的菜叶,一只黑白相间毛纹的野猫不怕人似的蹭着桌腿,咿咿呀呀地叫唤着,掀开锅盖,里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李秀禾轻轻咳了几声,皱眉从旁边的水缸里舀来水清洗。
转生前,李秀禾是一个厨子,没正经拜过师,一直是爷爷手把手教的手艺,李爷爷曾是乾隆帝的g廷御厨,在第一圣手张东官手下干了十多年,习得一手烧菜的好本领,即便是出来开店也屈了他,却沾了嗜赌的坏毛病,且逢赌必输,输红了眼竟将十来年存下的家当输了个j光,出了g回到老家,又是一番凄惨光景,老伴半死不活瘫在床上,只一个孙女伺候,儿子意外死後,儿媳受不了贫苦,卷了家里仅剩的值钱物品跑了。想自己在g里当了这麽久的差竟连家都养不起,李爷爷便痛改前非,一门心思挣钱给老伴治病、还赌债,李nn到底没撑多久,半年後去了。李爷爷便带着孙女守着李记包子铺过日子,慢慢将手艺一一传给了李秀禾。
怎料李秀禾一个中毒被送到这闻所未闻的黎晟,可惜了还没学完的东西。
将厨房收拾干净,已经有日头了,大屋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声,杏儿跌跌撞撞跑出来,大叫着“夫人”,李秀禾忙过去制止她,杏儿见到她才放下心来,继而有些埋怨道:“夫人怎的越来越没个样子,就穿着外衫不梳洗打扮出门,像什麽话?”
李秀禾本就不是大家小姐,哪讲究这些,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反正这里偏,没什麽人过来,我看厨房里太脏,就收拾了一下,待会做早饭。”
杏儿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惊恐地看着她:“夫人,您这是怎麽了?您哪会做饭啊?”
李秀禾一不留神露了馅,头疼了起来,这要一起过日子的,早晚会被看出不同来,既然如此,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可她又担心被当做妖魔鬼怪,毕竟这不是说得清楚的奇事,与其不停地用谎话掩饰倒不如找个半真半假的借口将她骗过去,让她相信李秀禾和唐淑嫣就是一个人的前世今生。
这麽打定主意,李秀禾拉着杏儿坐下,面色凝重地对她道:“可能你已经发现我和以前的唐淑嫣不一样了,现在我将要说的事关系到我的活路,我只问你一句,我可还能信你?”
“您当然能信我!”杏儿急了,“不说我是您的贴身丫鬟,就凭着我们一起长大的情谊,您也不能怀疑我会对您不忠啊!”
“若我不是唐淑嫣呢?”
杏儿费解地看着她:“您是什麽意思?”
李秀禾不答她,而是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大约小半个月。”
“可这半个月於我来讲,却是一生啊!”李秀禾作沈思状,“你可信我既是你家夫人,也是另一个人?”
“夫人,杏儿脑子笨,您到底想要说什麽?”
“我想说,我既是唐淑嫣又是李秀禾。”李秀禾抓住对方的手以示亲切,防止她在听完故事後有什麽异动,“我昏迷的这段日子梦到了自己的前世,李秀禾,只不过,前世的我是个身份孤苦的穷人家女儿,有一个爷爷和一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爷爷是个手艺人,家里开了包子铺,我跟着他学做菜,小有所成,本是要继承家里的铺子然後和那哥哥成亲过日子的,怎想一个意外,我先他们去了,朦朦胧胧又回到了这里,好像一切都熟悉,却怎麽也记不起来,经昨儿你给我讲的,我才知道自己走了一遭又回来了。”说到这里,李秀禾暗自看了一眼杏儿,发现对方并无不适,接着道:“如今,我带着两世的记忆,却更想做回李秀禾,至少她的记忆都是快乐的,这也是为什麽我不想再跟小侯爷和好的原因,你能理解吗?”
杏儿愣愣地看着她,将信将疑道:“所以你是占了我家夫人身子的李秀禾?”
李秀禾暗道这丫头着实通透,见她一目了然便也不再骗她:“我现下的确是李秀禾。”
“那我家夫人呢?”杏儿眼眶微红、咬着唇问道。
“怕是已经不在了,又或是在我那个年代以我的身份生活。”
杏儿为了自家夫人起死回生的欢欣的心情瞬时跌入谷底,垂着眸道:“那夫……秀禾姐姐,你现在有何打算?”
已经不叫“夫人”了,那就是信了?李秀禾轻叹:“我不想做这劳什子侯府少夫人,听你讲了些过往,我更肯定这小侯爷绝非良配,所以想问问你可能讨到一纸休书?”
“得了休书,你待如何?”
“自然是出府自己过日子了。”李秀禾笑得腼腆,“我还是有点手艺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只不过你……”
杏儿立刻正色道:“我自然是跟着夫人的!虽说你不是她,但人前还是将军府千金、侯府少夫人,如今你身份特殊,少不得我在你身边帮衬,我还是那句话,和离不是说着玩的,若被休,对妇道人家来说总归不好听,以後想嫁人也难,我看还是和小侯爷处处看,如今你x情大变,说不定能讨得他欢喜,不比在外吃苦好吗?”见李秀禾要说什麽,她没给她机会,继续道,“我待会儿会找大夫过来,看你身体是不是完全康复了,一切等你健健康康地之後再说吧。”言毕,不待李秀禾反驳,便红着眼眶出去。
李秀禾没有拦她,让她自己想一想也好。觉得腹中有些空,便翻了翻厨房,找到了食材、大米,当即一喜,动作娴熟地忙罗起来,既是大病初愈,自然吃不得油腻y凉之物,李秀禾便打算先简单做类似药膳的山药薏米姜汁粥。
首先将薏米、大米洗净,放入锅中慢煮,山药切成块、生姜拍片搁入锅中,添冰糖少许,往灶里加了点柴火,一会儿,锅中便沸腾起来,“噗噗”蒸汽带着些许清香,闻之使人味蕾大开,李秀禾趁着功夫用手边的芥兰做了一道配菜,焯水过後的芥兰用盐、高汤j加些许香油拌匀,颜色晶莹透亮,令人观之垂涎。
杏儿回来的时候,面色已经如常,闻到空气中飘散着的若有若无的食物清香,顿觉奇怪,来到厨房,便见李秀禾端着小瓷碗坐在桌旁喝粥。看着碗里清透漂亮的粥,似乎带着丝丝甜意,杏儿懦懦问道:“这是什麽粥?这麽香。”
李秀禾笑着放下筷子,给她盛了一碗,道:“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杏儿惊奇道:“夫人,你做的?”
“你还疑我是你家夫人?”
杏儿盯着碗里勾人食欲的清粥,认命般道:“我信你是李秀禾了。”
作家的话:
第一次传文,各位看官捧捧场,给点意见,言昔在此先行谢过!
☆、第二章、麻烦
适应了小半个月,李秀禾弄清楚了府里的构造和人员,虽说都没见过,但大体知道些事物,这样便於隐藏自己不是侯府少夫人的事实,不过,这些问题似乎并不需要担心,这偏院每日除了送些食材、药品过来的人,侯府主要人物并未涉足这里一丝一毫。虽说不受宠,侯府倒也没有亏待她,想是不敢怠慢,至少唐淑嫣的父亲还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将军,弄得太难看,两家都无光。李秀禾乐於见到这样的情形,如此一来,她至少可以在府中安安稳稳地过上一段舒服日子,顺便趁着有现成的食材,继续提高自己的厨艺。
若说最得益的要数杏儿了,原本以为李秀禾既然不是她的主子,这麽处着必然会有隔膜,哪里料到这层膈应很简单地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给收拾得干干净净。李秀禾的厨艺相当好,而且所做的菜多是闻所未闻的,杏儿自小长在将军府,即便是个丫鬟,也见了不少大场面,可真真是从没有吃过如此繁复的菜式,无论什麽食材,只要到了李秀禾手上,像是能变出花似的,既好看又好吃。
只不过杏儿哪里知道,这些菜在李秀禾的那个时代,虽说普通人家不常见,倒也不是奇货可居,只要是德高望重的厨子,都是会一手的,自己又何尝不是爷爷教的?要说清朝在吃上做的做成功的就是整合了满族和汉族的典型菜肴,各色菜系融合在一起,菜品参差不齐,品味不一,取名“满汉全席”。
李秀禾给杏儿做的,也不外乎这些。借着大夫开的药和自己做的药膳的滋补,李秀禾恢复得很好,脸色红润了许多,加上唐淑嫣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这样一看倒愈加娇艳了。不过李秀禾估m着可能是和自己的心境有关,那唐淑嫣自从和郑钰霖分开,一直不开心,所以连带着脸色一直不好,人也瘦瘦的,李秀禾对那小侯爷无甚好感,自然不会自讨烦恼,故而心情一愉,人也跟着飘扬起来,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杏儿见她如此模样,想到那破情寡义的郑小侯爷,又不免为自家小姐不值,且李秀禾虽不说,她也看得出来,这人是不会甘心待在侯府後院的,既然早晚都要离开,那就帮她一帮吧。
正午,李秀禾在厨房里忙活,前一日请采办的小哥帮忙买了些小麦粉,想着做些面食换换口味,今儿要做的就是油泼面。往面粉里撒了些盐,用凉水和成面团揉匀,揪成大小一致的剂子,搓成条,往盘中抹一层油将搓好的剂子条码进去,之後又刷上一层油,用干净的布巾封好,搁置一旁备用。擦了擦手,李秀禾往锅里加了水,待到水沸,将面剂拿出,手拿两端,扯成薄而未断的面片,入沸水锅中煮熟捞出,放入干净的盘子里,接着往干锅里热上葱油,将盐、醋、酱油、小葱末和些许辣椒面撒入盘中,接着淋上热腾腾的葱油、拌匀,一盘色泽红亮的油泼面便做好了。
李秀禾将面拨了一半到另一个盘子中,又借着油锅做了一道三鲜小炒,热腾腾地摆上餐桌等杏儿,见人迟迟不归,便先去厨房收拾,等她回来一起吃。一会儿,便听得门外脚步声,李秀禾拿了抹布擦着手笑着走出来道:“回来了?”
待看清来人并非杏儿而是一个面若桃花的俊俏公子时,李秀禾面色一僵,维持着要笑不笑的样子,讷讷问道:“你是谁?”
郑钰霖今日无事,便带着新纳的小妾来西院赏花,这五夫人是个佃户家的女儿,名唤孙玉莲,出身不好,却是个会勾人的,长相出挑,自恃有几分姿色,成日在外抛头露面,正巧碰上郑小侯爷审查农情,知是个人物,便娇滴滴地贴了上去,一来二去,这小娘子手段好、模样好,且有大家闺秀所不具备的放浪,郑钰霖又是个不忌口的,家里也无人管束,便将她纳入府中,来去也就多一张嘴。两人在西院腻腻歪歪好久,见已是午时,便想着回去用饭,不想走到偏院,闻到一股诱人的饭菜香味,郑钰霖想到住着院子的人,不由冷下脸来,气哼哼地想要离开,一旁的孙玉莲见此状似无意地问道:“怎麽这儿也有个院子啊?谁住在这里?”
一旁的家仆见郑钰霖没有答话的意思,便好心回道:“这儿是大夫人的院子。”
“大夫人?”孙玉莲秀眉一挑,口气不善,“可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唐淑嫣?”
郑钰霖略显不悦地打断她:“注意自己的身份!”这位五夫人虽然现在受宠,却不代表她可以在府里肆意妄为,且不说他郑钰霖还没有什麽表示,就是其他几位夫人,也是不敢在他面前摆起主妇的架子的,倒不是说郑钰霖多尊重或是忌惮唐氏一族,而是这尊卑必须分明,这也是侯府一直治理得当的原因。
孙玉莲是个会看脸色的,当即娇嗔道:“侯爷教训的是,是妾身逾矩了,只是我来府中已有些日子了,嫁进来也没正正经经给姐姐奉过茶,既然过来了,就去打个招呼吧。”
郑钰霖想到唐淑嫣自那次落水後就没了气焰,安安分分在偏院养病,当日也是气极才激了她,听闻她身子一直不好,自己也没来看过她,又念及两人说来不浅的情分,轻轻叹了声,提步向院内走去,看到唐淑嫣气色极好,像是更加好看了,郑钰霖心下一热,刚要叫她,不想竟看到她一脸的陌生,略带戒备地问自己是谁。
“怎麽,落了一次水,连自己夫君都不认识了?”郑钰霖低沈着声音,脸色不佳,风雨欲来之势令人打了一个寒噤。
李秀禾看到他身边似是娇嫩无骨的女人,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随即恢复风轻云淡的表情打了声招呼:“侯爷。”
杏儿这时从外面进来,见这阵仗,连忙跑到李秀禾身边,对郑钰霖道:“侯爷您怎麽来了,快进屋坐。”
郑钰霖淡淡扫了她一眼,不怒自威:“怎麽这里倒是个丫鬟做主了?”
杏儿一听连忙跪下,战战兢兢道:“侯爷息怒,夫人进来身子一直不好,是以奴婢代管了许多事物,奴婢逾矩了,请侯爷责罚。”
李秀禾皱了皱眉,将地上的杏儿扶起来,听不出情绪道:“你没错,跪着作甚?”接着斜眼看着郑钰霖,面上的不屑鄙夷一览无余,“侯爷这是携美挑衅来了?怎麽,我一个下堂妻还要受这位新夫人的眼色?”
郑钰霖顿时怒火丛生,刚刚她眼中的鄙夷他看得清清楚楚,当即恼道:“唐淑嫣,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正妻,一点容人的肚量都没有,如何担起家主之责?”
杏儿见两人剑拔弩张,豁出去般抬起头,刚要说什麽,就听孙玉莲以帕掩口轻笑道:“侯爷莫气,我给姐姐陪个不是,当初进门也没来奉茶,是我失了体统,还望姐姐别怪。”说着款款上前,盈盈一拜,刚要近李秀禾身,突然“哎哟”堪堪向後倒去,一脸委屈地看着李秀禾,带着哭腔哽咽道:“姐姐这是何意?做什麽推我?”
这边郑钰霖也是一愣,李秀禾被孙玉莲的身体挡着,他并没有看到她的动作,不过依着唐淑嫣过去的x子,伤人这种事,她也不是不可能去做,当即冷下脸来上前去扶爱妾。
李秀禾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情绪,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哭得梨花带雨:“做戏就做得像点,我何时动了?是你自己往後倒的。”
突然孙玉莲脸色苍白了起来,捂着肚子叫疼,郑钰霖也紧张起来,暖声暖语道:“莲儿,怎麽了?”
“相公我肚子疼!”孙玉莲咬着唇,痛苦地说道,“快给我找个大夫,不然我怕……”
“怕什麽?莲儿……”郑钰霖抱着她叫道。
一旁孙玉莲的丫鬟适时地站出来道:“夫人这几日一直吐,怕是有身子了,这一撞,不会是……”
“唐淑嫣!”郑钰霖怒气冲冲地看着李秀禾,“若我儿有何闪失,我定要你好看!”说着,便匆匆抱着孙玉莲离开。
李秀禾分明看到孙玉莲在离开之前留下的一抹笑意,当即明白是被她耍了。收起x中的气愤,转身看到杏儿直愣愣地站在那儿,李秀禾戳了戳她道:“想什麽呢?”
杏儿回过神来,弱弱笑道:“这下子,也许你能拿到休书了。”
“先进来吃饭吧,都凉了。”李秀禾将人拉进屋,置好碗筷,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见对方没什麽热情,李秀禾轻声问道,“不合胃口?”
“不是,这面是真好吃,但我不太能吃辣,所以吃不太多。”杏儿放下筷子,目光透着些许不舍,“若真的拿到了休书,你有何打算?”
李秀禾见她像是要哭鼻子,笑道:“你哭什麽,我就是走也不会丢下你啊!”
“真的?”杏儿吸了吸鼻子,“其实你不用顾虑我的,别说你不是我家夫人,对我没什麽责任,就算你是,我家姑娘也不会像你般对我这麽好,我不会拖累你的……”
李秀禾知道她这是在等一个承诺呢,失笑道:“杏儿你听好,我如今占着你家夫人的身子,无论遇到什麽事,少不得你帮衬,再者,这麽多日子来的相处,你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我早就当你是我的妹子了,怎麽会丢下你不闻不问?”
“那就说好了,以後你就是赶我也赶不走了!”杏儿转哭为笑,“我不怕吃苦,爱干活,你不会後悔带上我的。”
李秀禾点了点头,略有些担忧道:“只是这休书……”
杏儿大手一挥:“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不过要秀禾姐姐你扮扮泼妇了。”如此这番跟李秀禾讲了自己的计划,李秀禾觉得虽然不好看,却不失为好法子,便同意了。
於是,泼辣蛮横的唐淑嫣又回来了。为了休书,李秀禾也不再矜持,也算是为已故的唐淑嫣出一口气,她大闹了侯府整整一个月,先後将侯爷的几个如花似玉的夫人教训得体无完肤,纷纷去老夫人那里告状,这里面孙玉莲最“委屈”,仗着身怀长孙,一个劲儿地要老夫人给做主,於是,老夫人施压给郑钰霖,郑钰霖无法,加上再也受不了唐淑嫣的蛮不讲理,一纸休书直指唐淑嫣犯了七出之罪,两人不欢和离。
拿到休书就等於得到了自由,李秀禾高兴地在屋子里跳了好久,随即吩咐杏儿收拾包裹,带了些金银细软便要离开侯府。若要问二人将要去哪,杏儿曾经告诉李秀禾,唐淑嫣的嫁妆里有一块封地和三家铺子,两人这番出府,自然是去自己的地盘。
为了方便行走,两人都换了一身男装。郑钰霖没有想到李秀禾如此爽快地收下了休书,直觉自己被套了,可又想不出那里不对,看到主仆两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离开,就像侯府是个避之不及的地方,一刻也不愿待下去,郑钰霖冷着脸将家中影卫叫出来,详细地问了近两个月来唐淑嫣的动作,越听越发现影卫口中的唐淑嫣g本就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厨艺惊人、待人真诚不做作,体恤下人且很少舞刀弄枪,g本就是唐淑嫣的反面,当即觉得事有蹊跷,想要让人拦住她们,不想二人早已安排好一切,一拿到休书就乘车离开了京都。
唐淑嫣的封地在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的凉县,安排了这麽个好地方,可见唐老将军确实疼女儿,後路都准备得好好的。杏儿曾提议跟家里将军打声招呼,至少和离不是小事,还是当朝重员的家眷,不过李秀禾却不这麽看,唐淑嫣嫁到侯府这麽久,将军府已形同陌路,无论将军多麽疼她,嫁出去就不再是将军府的人,而且,心底里,李秀禾觉得唐老将军是见不得自家女儿懦弱无能的,所以以被休妻的身份回去决不会被给予好脸色,倒不如自己先过起日子,等到风头过去了,再给这位将军爹请罪也未尝不可。
两人带的财物不少,又都是女子,这一路上虽未遇险,却也是胆战心惊地过来的,直到到了凉县,才双双松了口气。
因为提前告诉封地的家仆会回来,所以,家里是收拾过的。门正中高悬“唐府”二字,简洁却见巍峨不动的气派,府中虽不如侯府般奢华贵气,却也别致新奇,三个独立的院子,收拾得清清爽爽,仆人不多,清静雅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房子。
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妥当,李秀禾在府中转了转,了解了一下基本情况,府中除了一个年过四十的管家,四个男仆,四个丫鬟,两个管家婆子和一个厨娘外再无别人,友好而不失威严介绍过自己後,李秀禾将杏儿推到众人面前,郑重介绍道:“杏儿姑娘是我的干姐妹,以後就是这宅子的半个主人,要视她如待我,切不可轻慢。”
杏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就意味着李秀禾将府内大权全权交给了她。杏儿原姓阮,自小被买进府,早就当自己是唐家人,李秀禾这番做法无疑是为了让她完全放心,往後对待李秀禾自然是推心置腹。附上一个安抚的笑容,李秀禾接着对站着的众人道:“今儿我回来,想必你们也听说是为了什麽,别人如何看我我不管,我只一句话,只要你们敬我护我,我亦会真诚相待。”
众家仆本以为唐淑嫣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见她如此坦诚,倒没有了之前的芥蒂,做奴才的要的就是主子的善待,照这情形,唐淑嫣绝对不是会虐奴的主,大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均对未来生活有了一丝期待。
自从知道唐淑嫣有三家铺子之後,李秀禾一直有开一家食馆的想法,将计划和杏儿合计了一下,两人都觉得可行,不过先要在凉县做个小调查,看应该把店开在哪里合适,於是便双双换了男装出府。
☆、第三章、初遇
时值初春,空气中透着股峭寒,行人、做小生意的都还穿着不算薄的棉衣,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倒挺热闹,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围在巷口互相追逐着玩闹,李秀禾恍如回到了过去,感受着热烈而充实的生活气息,这一片真实让李秀禾切实体会到那个平凡清贫的自己确实存在过,即便现在是养尊处优的唐淑嫣。
两人闲晃般在市集上边走边观察,最热闹、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便是浣乾街,这里有全县最大的酒楼客栈,住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旅客、江湖之士,人口繁杂,是凉县的经济命脉所在。街东头是夜生活最繁荣的花街,白天倒清清静静的,只有些卖花卖胭脂的小贩,就是不知晚上究竟会热闹成什麽样。
来到享负盛名的醉仙居,李秀禾要了一个雅间,店小二见二人面容俊秀,衣着光鲜,便知是富裕人家,当即热络地招呼二人坐下,殷勤地倒好茶水问道:“二位客官想要来点什麽?”
李秀禾浅笑道:“我们初来凉县不久,不知这里有什麽地道美食,还请小二哥推荐推荐。”
“那您可是来对地方了!”店小二牛气冲冲道,“整个凉县就数我们醉仙居的菜最好吃,因为我们这儿最出名的就是g廷菜。”
“哦?怎麽说?”李秀禾感兴趣地把玩手中的折扇问道。
“我们楼里的大师傅过去在g里当差,是御厨来着,皇上御笔亲封的‘天下第一刀’!”店小二不无自豪地说道,“仇师傅从g中退出来之後,就回到了凉县,在我们楼里当起了大师傅,做的菜式花样多、味道好,很多是寻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所以来我们醉仙居吃饭的非富即贵,为的就是那份特别。”
李秀禾淡笑,不为所动地问道:“果真如你所言般好?”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字,我还能骗您不成?”
“那好……”李秀禾一合扇子,道,“就把你们楼里最出名的热菜、凉菜、果盘、点心各上八样,再准备两碗清水给我们。”
店小二笑容一僵:“这麽多,您二位吃的完吗?”
李秀禾笑得无害:“吃不了兜着走。”
客人最大,店小二不再说什麽,下去传菜。杏儿倒了杯茶给她,她摇了摇头站起来道:“我不用。”走到窗前往下看,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李秀禾看去,发现斜对面的回春堂围了一群人,由於地势的关系,李秀禾站得高,所以能看清人群中间跪着的人。那是一个身着chu布衫的j壮男子,背对着人故而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从背影看,背脊笔挺,削薄的衣衫下线条分明的肌理若隐若现,耳後後颈上的肤色略显暗沈,看样子是个一直在日头下晒的,家境必定不佳,只是不知跪在药堂门口作甚。
不过李秀禾没有心思管别人,一会儿工夫,店小二便带着各色菜肴上场,一张桌子被堆得满满的,若是一般人,恐怕此时定已垂涎不止,可李秀禾自己就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厨子,所以这些菜在她眼里只能用稀松平常来形容。
这八道热菜分别是八宝乾坤鸭、荷叶嫩藕**、醋溜鲫鱼片儿、鲜笋白煮r、大卤猪脚、爆炒蹄筋、蜜汁牛r和红烧排骨,六道凉菜是清河醉蟹、秘制红枣、凉拌脆肚儿、翡翠菜心、酱油松花蛋和椒盐花生米,这时节水果不多,便也没做果盘,点心的种类也不足八样,分别是桂花芙蓉糕、枣泥糕、如意卷和红绿豆糕。
李秀禾不动声色地一道道尝过来,不时地用清水过一过口,杏儿也在一旁按样学着,遇到喜欢的会多吃几口,李秀禾却每道菜只动一筷,然後便不再留连。待杏儿吃好了,李秀禾打算结账,杏儿拉着她问道:“可看出什麽名堂来?”
李秀禾笑道:“凉县这儿口味偏甜鲜,倒也没什麽特别的地方,菜做得还行,却也就是还行而已,并没有我想象般好。”
杏儿撇了撇嘴:“我吃不出来,只知道有几样还是很好吃的,不过和秀禾姐姐比起来,确实差远了。”
李秀禾点了点头,叫店小二结账,顺便将没吃完的菜包好带走,掌柜收了不少钱自然高兴,忙招呼着以後常来,杏儿便提着菜跟在李秀禾的身後回去。
两人行致回春堂门口,发现人群已经散了许多,那个男子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不动一丝一毫。近看,这男子长得倒挺周正,年纪看上去不大,少年模样,然chu黑漂亮的眉毛斜飞入鬓,眼睛细长、俊眸深邃,鼻梁高挺,嘴唇微薄,已初具惊人之姿,整个人给人一种硬朗俊美的感觉,和郑钰霖略带y柔的秀美完全相反,这种长相倒是李秀禾欣赏的。
拉了一个一直在一旁看的老头,李秀禾礼貌地问道:“老伯,这人为何跪在药堂门口?”
那老伯斜睨了她一眼,抓了抓半长的灰白胡子,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出来般道:“你是外地来的?这人是城西刘婆子家的,那刘婆子得了将死的病,这二傻愣子却硬说能治好,要胡大夫来治,要说人家胡大夫对他家算可以了,他家穷,看病从没收过诊金,还赔本送了几副药,可这小子却不知见好就收,这麽赖着人家,菩萨也会嫌烦的。”
老头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跪在地上的那人也一样,可他只是稍稍握紧了拳头,依然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将那丝挣扎硬生生地逼了下去,不知为何,李秀禾的心微微抽动了一下。nn生病的时候,自己也是如此失望和绝望胶着着陪伴在侧,拖欠了数额不小的诊金和药钱,那阵子真的是捉肘见襟、生不如死,为了那一点钱,李秀禾差点给别人做小,後来亏得张世民筹了点钱来应急,这才得以喘气。
眼前的男子一定如他的长相般是个血气方刚之人,愿意放下尊严在众目睽睽之下乞求帮助,必是走到绝境了,俗语有言,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若无不得已的难处,没人愿意受人冷眼、听人出言相讥。
李秀禾斟酌着上前走到他身边蹲下,温柔地问道:“小兄弟,你婆婆得的什麽病,能告诉我吗?”
地上的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依然看着前面。李秀禾又问道:“那你有银子吗?”
男子眼神怪异地看着她,只听李秀禾道:“这大夫不愿出来,多半是不想白干,你要是有钱不如试试,总比跪在这里他也不理你的强。”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羞愤,转瞬即逝,抿着唇隐忍着什麽般地回道:“我没钱。”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一股清泉沁人心脾,李秀禾弯着眉眼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我这儿有,你先拿着应急。”
男人脸上有着气愤的怒红,哼着气道:“我不要你的钱!”
“不是给你,是借!”李秀禾将银子放到他手上,“我是城南唐府的主人,你到时候把钱还回去就行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是治好你婆婆的病,治好了她你再还给我也不迟。”
男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银子,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澄澈道:“我记得你了,我会还钱给你。”言毕,起身进了回春堂。
当李秀禾说出身份的时候,很多听说过唐淑嫣的事迹的人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里面不乏“悍妇”、“下堂妻”般的字眼,有些个目光猥琐不善的人竟口出污言,不过也有人怀疑面前这位面若桃花、言笑晏晏的男装打扮秀美女子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杏儿在一旁听不得别人说自家小姐,当即没给这些人好脸色,语气尖刻道:“自己不是什麽好人就别来编排旁人,这小哥在这跪了这麽久也没见人帮他,看来在场的各位都是光说不做的主,我家小姐是堂堂镇国将军千金,说话积点口德,不然当心走夜路撞了鬼,割了你那搬是非的口舌。”
李秀禾面上淡淡的,毕竟被说的不是自己,她也没阻止杏儿,因为冒犯的是唐淑嫣,她的主子。众人见杏儿拿出镇国将军的名号,倒也不再多言,兴致恹恹地散了开来。
拉了拉李秀禾的袖子,杏儿一脸不解:“那个小哥我们也不认识,为什麽要帮他?”
李秀禾笑了笑:“不过举手之劳,为什麽不帮呢?”
杏儿撇了撇嘴:“我看那,这回是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看上去就不是能还上钱的。”
“还不上又如何?就当是做善事了。”李秀禾扯了她要离开。
杏儿突然拉住她,指了指回春堂里面道:“你看。”
李秀禾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男子被架出了门外,脚旁滚着那锭亮蹭蹭的银子。男子颇有些撅嘴,眼中带怨地看着李秀禾:“你骗我,他不愿意治我婆婆。”
李秀禾被他孩子气的表情逗到了,忍着笑问道:“有银子他也不出诊?”
“他不肯去我家。”
“那你把你婆婆送到这里呢?”杏儿c嘴道。
“婆婆不能走路了,大夫说吹不得风。”男子认真道。
李秀禾浅笑:“大夫可说为何不愿去你家?”
“他说医馆里有病人。”
杏儿翻了个白眼:“那你不能等他不忙了,再请他麽?”
男子一脸严肃:“婆婆等不得。”
“你……”杏儿脸红了红,“那就是你活该找不到大夫给你婆婆治病!”
“杏儿!”李秀禾厉色道,“别说後悔的话。”
杏儿站在一旁撇了撇嘴,不再言语,李秀禾又对他道:“医馆里就是一个大夫吗?不能请别人代为诊治?”
“只有胡大夫能治我婆婆。”男子异常地坚持。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李秀禾对他道,转而走进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