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挤满了人，却没有交易发生，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码头，互相打听杜防风什么时候出现。</p>

在棋山诸岛，平等道人杜防风的名气比宗师还要大，不只是因为从牙山盗水的事迹，还有他的坐商地位，一多半妖族和相当数量的散修都通过他售卖货物，今天，他要卖出最珍贵的至宝。</p>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族，大家都只有一个疑问：究竟谁敢出价买这瓶洗剑池的水。棋山道统当然会保护购买者，但是一旦出了棋山，就要面对牙山道统的追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p>

人群议论纷纷，每当有牙山道士靠近，立刻谨慎地闭上嘴，虽然九大道统的弟子装扮都是蓝袍、高髻、长簪，还是有一些细微差别的，牙山簪子的末端向上弯曲，像是一个小小的钩子，眼细的人很容易辨认出来，并及时通知给周围的人。</p>

慕行秋四处望了一眼，低声说：“棋山道士还真是镇定，居然没人过来看热闹。”</p>

事实上，不只是棋山，其他道统的高等道士也都没有来，似乎对这种事一点都不感兴趣，吸气境界的道士倒是不少，跟庞山弟子一样兴奋。</p>

“大概都在防备海妖吧。”杨清音也在张望，专找奇形怪状的妖族，与小青桃指指点点。</p>

“棋山在修复无根岛。”兰奇章说，是岛上除牙山以外唯一的吞烟道士，他这几天一直在房间里修行，甚至没参加与海妖的战争，原以为今天会离开棋山，没想到会被拉到集市上来，站在人群中很不自在，看了一眼秦凌霜，微微摇头。</p>

“来了。”码头那边传来叫声。</p>

杜防风出现了。由洪福天和一群商人陪同，最后面还跟着两名牙山道士。</p>

“我出一百枚金魄！”有急性子提前喊价了，引起一阵骚动，随后叫价声此起彼伏。</p>

“真有人敢买啊？”杨清音倒吓了一跳。</p>

申忌夷一直在岛上巡视，正好走过来，说：“当然敢买，有人想用这种方式讨好牙山，有人想得手之后高价卖给我们，还有人以为自己能带着水瓶逃到海妖那边去。”</p>

“你们怎么不出价啊？”杨清音冷淡地问。</p>

“那就是牙山的东西，我们不会出价。也不会从别人手里购买。”申忌夷故意放大声音，周围的散修与妖族看了他一眼，继续大声抬价。</p>

杨清音撇嘴，“看来他们没打算讨好牙山。咦，没准他们想在棋山洗法器，然后直接卖掉，比去牙山方便多了。”</p>

“那点池水，只够洗几件法器吧。”</p>

兰奇章忍不住插口，“不是这样。我听说洗剑池水灵力不灭，可以反复使用的。”</p>

听到这话，一些纯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喊价了。</p>

申忌夷尴尬地笑了笑，又大声说：“杜防风盗走的水量太少。洗法器非常麻烦，过程中难免会有损失，用不了多久的。”</p>

兰奇章点点头，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带来多大的影响。“也有些道理。”</p>

杨清音叹了口气，“倾家荡产也想买啊。”</p>

“九大道统有协议……”</p>

“我知道，想想也不可以吗？”杨清音不耐烦了。伸手指向一群人，“那就是杜防风吗？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p>

慕行秋更加吃惊，“昨晚他还不是这个模样。”</p>

一夜之间，杜防风老了几十岁，全黑的须发如今黑白参半，原本就不太灵活的双腿更加僵硬，蹒跚行进，哪里还有半分风度翩翩的气质？但他拒绝身边人的帮助，脸上带着微笑，向路两边的熟人点头致意。</p>

一直在监视杜防风的牙山道士目瞪口呆，申忌夷眼看着他经过，低声自问：“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p>

杜防风走到集市中间，那里有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子，这回他得需要别人的帮助了，被几名熟人一块抬到了台子上。</p>

“我是平等道人杜防风。”他指着自己的须发，“有一点变化，不过我想大家应该还能认出我的模样，尤其是……某些人。”</p>

集市上笑声一片，一名美艳的女妖大声说：“是能认出来，可你休想再靠近我一步啦。”</p>

笑声更响，杨清音扭头说：“这个杜防风跟你讲的一点都不一样啊，既不是大盗，也不专一，总之很差劲。”</p>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申忌夷冷冷地说。</p>

慕行秋没吱声，心里却隐隐有一种感觉，杜防风今天只怕又要有出人意料的举动。</p>

“想靠近也没机会了。”杜防风笑着回应那名女妖，然后抬高声音，“世事无常，就连我自己当初也想不到会在棋山一住就是五十多年，将近半生，这里就像我的家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