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汴梁消息还未曾传到雁门三关处,谁知道萧言在汴梁行事成败如何。谁知道河东路还需不需要养寇自重。为女真鞑子南下深入云内而破坏大局,牵累到在汴梁的萧言。这却是动摇这个团体的根本!
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岳飞都没有轻易提兵北上的道理。云内诸州说实在的也和大宋分隔百余年,打烂了又能如何。
偏偏自家,不得韩岳点头,就是连复辽军主力也不能率之北上!
甄六臣胸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后沉声开口:“郭家大小姐就在应州,岳将主,你也知道萧显谟与郭家小姐的情分…………”
这个时侯也只有拿萧言与郭蓉的情分来压岳飞了。这一句话说出,自然就是大大的得罪了岳飞,再无转圜的余地。可甄六臣还能怎么做?
岳飞脸se,果然沉了下来。周遭亲卫军将,全都噤若寒蝉一声不吭。
岳飞目光锐利,逼视甄六臣。而甄六臣也强撑着,丝毫不肯退让的回望。
“…………为一女子,本将绝不可能以麾下儿郎轻掷。就是萧显谟在此,俺也就是这句话。甄将军,你用此言压岳某人却让岳某看轻了你。”
岳飞冷冷的话语,还寒过身遭天气。甄六臣咽下满口苦水,轻轻摇头:“罢罢罢,俺就一人北上就是,这总不要韩岳二位将主点头了?拿命还了,地下见了郭将主与俺哥哥,也交待得过去…………岳将主俺不敢耽误你的富贵这就告辞!”
岳飞冷淡扬手,止住甄六臣动作。
“…………将复辽军带出来,到雁门三关,向俺请降。俺集合全军几ri内就北上。去援应州…………至少也分女真鞑子兵势,使其不敢全力以迫应州。”
甄六臣本来已然准备掉头离去,现在全部动作顿时僵住,不敢相信也似的看着岳飞。
这就是岳飞将全部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了!萧言所布置的复辽军局面,也为岳飞所打破。一旦生出什么不测后果出来,也全都为岳飞所承担!
这仅仅就是为了萧言对郭蓉的情分么?
岳飞身遭军将亲卫,全都动容,异口同声的解劝:“岳将主,还是等太原韩将主号令,等汴梁萧显谟那里消息传来再行事才是!”
岳飞面容如铁,摇头道:“等不了了,应州若下,大门就敞开了,女真鞑子大军深入云内,就再无阻挡。云内诸州,也是大宋旧疆!保住应州,南下孤军深入的女真鞑子,至少能留下他们一大半。就让女真鞑子再不敢轻窥云内,有几年时间,又可整练出多少强军出来,才可真正与女真鞑子一战!”
诸将仍然苦劝:“汴梁萧显谟的大计…………”
岳飞猛的摆手:“萧显谟大计,也是为了能让俺们更好的杀鞑子!现在鞑子送上门来,如何不战?难道让女真鞑子一直压到三关之前么?要是让他们突入宋境,燕地当面女真军马再被牵动南下,如何抵挡?只有来一次击一次,才能争取这几年时间!不用再说,就如此行事了,但有罪责,俺岳某一人承担就是!”
话都说到此处,诸将不敢再开口了。
只有各个垂首。
这后果,岳将主你承担不起啊…………
甄六臣猛然翻身下马,拜倒在雪地当中:“岳将主大恩大德,俺替郭家小姐谢过!俺就是拼了这条xing命,也要在萧显谟面前为岳将主分说…………就是郭家小姐,也绝不会忘岳将主的恩德…………”
岳飞在马背上坐得笔直,神se淡淡的:“俺之行事,不为什么郭家小姐。只为这大宋!俺也相信,萧显谟将俺们领出来,也是想为大宋杀鞑子!应州在所必保,俺只为这个而已…………其他的说什么,都是看轻了俺…………甄六臣,两ri之内,将复辽军带来,雁门关外请降!”
说罢,他就策马掉头,在漫天飞舞的雪尘当中离去。身边亲卫,立时紧紧跟上。甄六臣与率来诸将,呆呆看着岳飞背影,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诸人心情激荡,就是岳飞自己,内心当中,又如何平安得了?
他知道自己是萧言一手提拔出来的,而且萧言对他还有救命之恩。自己这番举动,在不知道汴梁局势的情况下,是很有可能破坏萧言的布局。
可不能让女真鞑子打通应州通路,席卷云内诸州,直压在大宋河东路面前啊…………若不将这支深入孤军尽快击破。应州失陷,女真大军云集南下。再牵动燕地那里的女真军马。则大宋军事,还堪问么?
萧显谟应该能懂俺罢,…………萧显谟也从来未曾让俺失望过罢?
岳飞向南而望,容se复杂。
萧显谟,俺是宋臣宋将,一心想报效的,也是这个大宋!
在太原府,夜se已深。城中扰攘,未曾稍减。
韩世忠点兵聚将之后,不知道多少军将此刻正在太原府中奔忙。领军资,集民夫,凋器械。要在短短两ri内准备停当,随时北上。人人恨不得自己长了八只手八只脚。
不知道多少传骑,此刻正向南向北而出。将太原的布置传到北面,将北面的军情传到南面。
在得知汴梁萧言已然掌握了相当朝局,地位一时稳固之后。韩世忠自然敢于放心北上,也必须要尽快北上。万一让女真鞑子击破云内,突入河东,不知道会让萧言大局生出多少变数来。集中兵力北上应变,怎么都不会错。
整个河东路,都要全力的动员起来,支应神武常胜军主力北上一应事宜。
吴敏同样也忙碌许久,配合韩世忠发出了一条条号令。这个时侯才能稍做休息,心腹幕僚吕存中亲自提着灯笼,送吴敏入内院休息。
两人都未曾说话,在夜se当中默然而行,不多时侯,就到了内院门口。吕存中将灯笼交给吴敏亲随,轻声道:“安抚…………”
吴敏摆摆手:“不必多说,尽力配合韩将主行事就是。”
吕存中还想开口说什么,吴敏却不理他,自顾自的就走入了内院当中。也未曾入随来太原的侍妾处歇息,而是转入内书房当中,轻轻吩咐了心腹亲随一声:“准备提神的饮子,还有笔墨,所有人都不得靠近书房。”
那心腹亲随随侍吴敏久矣,知道相公有机密书信要写,忙不迭的应命,将吴敏送入书房安顿好之后,飞快的将一应事宜都布置完毕。
灯火之下,吴敏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笔墨纸砚,久久不动。
本以为这次朝局风云突变,萧言根脚,已然立足。以他手段本事,经营数年,当可稳固。依附萧言,固然心不甘情不愿,可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可现在看来,萧言这还称不上稳固的根基,就要面临一场突来的狂风骤雨!
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在萧言手中失败了这么多次,哪怕看到机会,自己又还敢不敢做些什么?
河东金鼓,已然鸣动。而牵动的大宋朝局之争,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而其凶险激烈之处,比起以前,胜过何止百倍?
身在其中,又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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