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黄小麦第一个想请的人,只可惜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去人群中寻找她的身影,因为王老五承诺她的东西还是没到。
她躲在自己住的那间小宿舍里,远远看着斜对门那间人来人往的大宿舍,她实在没脸过去,那里头除了俩喜字啥都没有,就连一把喜糖她都拿不出来。
“妈,爸让你过去。”扁头在外面敲门。
黄小麦火气没下,门一开,直接朝他吼开,“啥爸爸爸的,你爸已经死了,别是不是人的都喊爸,凭他也配!”
“可是爸跟人说要顶替你的工作,明天他就去厂里上班……”
“啥玩意儿!”没等扁头把话说完,黄小麦已经蛮牛似的冲向斜对门,身上穿的,还是昨天扯证时的那身,“姓王的你把话给老娘说清楚,啥叫你顶替我去上班!”
你不是沪市的大干部吗,你不是说给我在沪市纺织厂找了坐办公室的工作吗……
话到嘴边,黄小麦却是一句都问不出口了,她突然觉得莫名的恐慌,有种自己可能被人涮了的感觉,她不安的张大嘴,死死的盯着王老五那张仿佛老鼠一样的尖嘴,生怕里头会突然冒出一句让她直接崩溃的话来。
可是即使戛然而止,她发红的眼眶、不修边幅的模样还是让她的狼狈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得一览无遗。
在这样一个空荡荡的屋子里,还有啥需要说明的?
啥都不用说,谁都不傻,谁心里没数?
摆明了是有人吹牛吹大发了没刹住车。
王老五伸手摸摸下巴,满意的咧开嘴,“啥你的我的,咱俩结婚了咱家当然我说了算!我一没工作二没田地,唯一的家底也让你们娘儿俩给我祸祸干净了,不上班我拿啥养家糊口!”
黄小麦仿佛被雷劈中一般,傻愣愣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突然一个踉跄,张牙舞爪的朝面前的瘦小男人扑去,“王八蛋,我跟你拼了……”
从婚礼出来的人,没一个不笑没一个不骂。
笑她黄小麦招摇过市结果让人当傻子耍,骂她黄小麦连颗瓜子糖都不给白拿人家这么多份子钱,连她好不容易巴结上的副厂长媳妇都气呼呼的走了!
不用等到第二天,当天晚上这事便传遍了整个军属院,正赶上饭点,每家每户都拿这个当下饭,倒是正经给省了一个菜。
“我们副厂长媳妇这回算是丢人丢大发了,走的时候一个劲骂黄小麦不地道,让她去收这个份子钱坑人,听说好些工友看在副厂长媳妇的面子上都多给了两三毛呢!”
要不得说缘分,盛利媳妇一从黄小麦家出来就遇上了去国营饭店吃饭的宋恩礼两口子,盛情之下,索性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比起回家又听盛利唠叨,她是宁可跟宋恩礼呆一块儿,起码还乐呵。
俩女人挽着胳膊走在前面,说到乐处,时不时还咯咯咯的笑出声。
昏黄的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特别是他媳妇,灵动得像一只从丛林深处跑出来的鹿。
萧和平抱着儿子跟在后面看着实在羡慕不已。
啥时候他也能跟盛利媳妇似的光明正大的牵着他媳妇走路该多好,就像他们那回去几十年后一样,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目光。
他就想这样牵着她的手天荒地老的走下去……
明天就要过年了,王秀英和王胜男两口子昨儿就已经带着置办好的年货先回了老家,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还在等宋爷爷和萧铁柱一块儿回去。
化肥厂才刚成立,很多事情都尚处于摸索阶段,但工人们的积极性却空前暴涨,每个人都想在最短时间内投入生产,所以争分夺秒的赶进度,包括俩老头在内,都得过了小年才能放假回家。
没了做饭的人,萧和平又舍不得让宋恩礼下厨,可不就得外面凑活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