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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脑髓地狱 > 第 2 部分

第 2 部分

不久,墙壁另一头的叫唤声逐渐减弱,像丝线般时断时续,最后完全断绝,周遭又回复到先前深夜般的静寂。

同时,我也累了,狂乱得耗尽体力,思索得耗尽脑力。听著似门外走廊尽头传来滴答、滴答的钟声,……也不知道自己是呆立著,或是坐著发楞……不知道何时、不知道情况如何……只是陷入最初茫然无意识的状态。

……喀隆声响。

回过神时,身体靠在与入口相反的另一个墙角,手脚前伸,脸孔颓然垂在胸口,凝视著鼻尖前方的人造石地板。

仔细一看,地板上、窗户、墙壁,下知何时已经变亮了,泛著苍白的光影。

……吱吱……叽叽喳喳……轰隆、轰隆……

有麻雀轻轻吱叫声……还有电车逐渐远去的声音……天花板上的电灯下知何时已熄灭。

……天亮了。

我蒙胧想著,双手揉著眼。或许是因为沉沉熟睡的缘故,我把今天凌晨在黑暗中发生的许多下可思议又恐怖的事忘得一乾二净,用力伸展僵硬而发痛的身体,打了个大呵欠。就在尚未充分深呼吸一口气之前,我惊讶得闭住嘴。

入口房门旁,和地板的接合处滑开一扇小门,摆放著某种白色餐具和银色盘子的白木餐盘正送入。

见到这东西的瞬间,我心中一动,无意识之间,从今天凌晨产生的无数疑问又开始在脑海中跃动……我下意识的站起身,垫著脚尖跑近小门旁边,猛然抓住那只正送入餐盘,鲜红、肥胖的女人手臂。

……哗啦啦,饭菜、上司面包、蔬菜沙拉的碟子、牛奶瓶全落在地上。

我以沙哑的声音大叫:“请……请告诉我……我是……我的名字是什么?”

“……”

对方动也不动。白色袖子外冰冷、如红萝卜般的小臂,在我的左右手抓住之下,霎时变成紫色。

“……我……我的名字是什么呢?我不是疯子,我什么都不是……”

“啊——唔……”

外面响起一阵年轻女人的尖叫。被我抓住的紫色手臂开始无力的挣扎。

“快来人……来人啊!七号房的病患……啊!快点……唔唔……”

“嘘、嘘!安静、安静,请你……不要叫。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现在是……请你土口诉我……那么我就放手……”

……门外一阵啜泣声。

同一瞬间,我双手的力量似乎放松,女人的手臂迅速缩出小门外,啜泣声戛然停止,走廊上响著一阵快跑的啪嚏啪嚏声。

拚命抓住的手臂出其不意地溜掉了,我一p股坐倒在坚硬的人造石地板上,差一点后脑著地,慌忙中用双手撑住,恍惚转头回望。

这时……又发生不可思议的事。

至目前为止紧绷的心情,随著一p股坐倒在地的同时放松了,一抹无法形容的可笑感开始从小腹深处升起,完全没办法控制。那是实在难以忍受、非常奇妙的可笑感觉,彷佛……每一根头发都跟著颤动的笑,更似乎是从灵魂深处涌现、撼动全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似乎没有笑到让骨r四敌绝不罢休的笑。

……啊,哈、哈、哈、哈,真是愚不可及!不知道姓名有什么关系呢?忘记了也没有丝毫不自由,我不就是我?啊,哈、哈、哈、哈。

发觉这一点之后,我更加忍不住的摔倒在地,抱头、捶胸、顿足的大笑。笑……笑……笑……吞咽泪水,哽咽,扭动身体的不停地大笑。

……啊,哈、哈、哈、哈,还有比这事更愚蠢的吗

……是从天而降?抑或由地底升起?这里有我这么一个身世不明的人,而我,也不认识这个人,啊,哈、哈、哈、哈

……到现在为止,究竟曾经在哪里,做过些什么事情呢?接下来又打算做些什么呢?一切无法猜透。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物,啊,哈、哈、哈、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多不可思议、多可笑的事,啊,哈、哈……太可笑了,啊,哈、哈、哈、哈。

……啊,好难过啊,令人无法忍受,我为何会如此可笑?啊,哈、哈、哈、哈。

我无止尽地笑著在地上打滚。不久,我笑到耗尽力气,可笑的感觉忽然完全消失了,我站起身,揉著眼珠仔细瞧著,看到脚趾前面的地上掉著刚才一场s乱后留下的三片面包、蔬菜碟子、一支叉子,以及还栓著盖子的牛奶瓶。

见到这些东西,不知何故,我脸红了,同时感到一股饥饿感,重新系好掉落一旁的衣带之后,右手立刻抓住尚且有余温的牛奶瓶,左手抓住涂有奶油的烤面包,开始大吃。我用叉子叉起蔬菜沙拉,咀嚼著令人难以忍受的美味,佐以牛奶咽下。吃饱后,我爬上床铺,躺在崭新的床单上,伸个懒腰,闭上眼。

……我应该打盹睡了十五、二十分钟吧?可能因为肚子填饱了!我全身无力,手掌、脚掌暖呼呼的,头脑逐渐化为昏暗的空d……早上穿梭不停、时近时远的各种在脑海的声响很快消失无踪了。那样无奈……那样不甘……

……路上的扰嚷声,匆促的鞋音、拖著木屐的缓慢脚步声、脚踏车的铃声……远处某户人家传来掸除灰尘的声音。

……高远天际,乌鸦呱噪啼叫……似乎附近的厨房响起玻璃杯破碎的声音……突然,窗外有女人尖叫。

“……讨厌……真的……令人受不了……简直就是……开玩笑嘛……嘻、嘻、嘻、嘻。”

……然后是我腹中胃袋满足的跃动声。这些声音二融合,带领我逐渐走向遥远的世界,进入恍惚的梦境……这样美好的心情,真好

……不久,遥远的地方开始传来一个清楚的奇妙声音,那确实是汽车的喇叭声,恰似大型哨声……哔、哔…哔……哔、哔、哔、哔的,一种特别高亢的声音,我不得不认为那表示有可怕紧急的事情,冲著我来。哔、哔、哔、哔声超越且吓阻了清晨静寂的各种声音,绕向街道处的转角,以惊人的速度,赶往躺著的我头部的方向。顷刻,声音更加迫近,似乎即将钻人我杂乱头发之前,忽然栘向一旁,绕了个大弯,发出极高的吼叫声,徐行约莫一百公尺远,又立刻转变方向,持续发出几乎渗入我耳d的尖锐声,急速近,这才戛然停止,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同时,整个世界一片寂然,我陷入深沉不醒人事的睡眠中。

……大约五分钟的舒畅,这次,我枕畔那扇门的钥匙孔突然发出喀嚓的声音,接著是沉重的轧轧开启声,同时,彷佛有某种踏地声进入房内。我反s性地跳起来,回头。但……仔细一看,我愣住了。

在我眼前,在缓缓关闭的牢固铁门前,摆放著一张小型藤椅,藤椅前站著一位令人惊奇的异样人物,头部好像快触及屋顶,正低头望著我。

那是一个身高超过六尺以上的巨人。脸孔像马一样长,皮肤颜色有如陶瓷般泛白,薄长的眉毛下是鲸鱼般的小眼睛,眼眸中如同落魄老人或垂死病人般苍白眼瞳无神、朦胧。鼻梁似洋人般高挺,鼻翼泛著白光,与皮肤相同颜色的嘴唇紧闭成一字型,可能罹患某种恶症吧!尤其那如同寺院屋顶的宽阔额头斜面,以及如军舰舰首的巨大下颚,更令人感到害怕,看起来像是超乎人类的一种异样个性的人物。

黑发从正中间对分,身穿似昂贵的褐色皮外套,瘦长、苍白、毛茸茸的手指交握在晃动于外套的白金色大怀表的表链前。站立在应是女性使用的华丽藤椅前,那模样看起来就像被某种魔法呼唤现身的西洋妖怪。

我怯怯抬头看对方,如同刚刚孵化的生物般,停止呼吸,不停眨眼,舌头在口中蠕动。但下久后……直觉这位绅士应该就是刚刚搭车前来的人物……很自然朝他的方向重新坐直身体。

就在此时,这位高大绅士小而朦胧的眼瞳深处散发出含著某种威严的冶光,频频打量我全身,下知何故,我觉得身体缩小了一圈似的,不自觉地低垂著头。

高大的绅士似乎毫不在意,以极端冷静的态度观察我全身之后,抬起头,开始慢慢环视房内情形。他那苍白朦胧的视线从房间角落栘向另一个角落时,我感觉今天早上一切肤浅行为完全被他看穿,身体更瑟缩了。……这位令人害怕的绅士,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内心既害怕又疑惑……

就在此时,高大的绅士突然像受到某种威胁般蜷缩身子,上半身向前,双手慌忙c入外套口袋,一把抓出一条白色手帕,掩住嘴巴……同时转身背对我,全身晃动,持续低声咳嗽,好一阵子,总算呼吸恢复正常,再度转向我,轻声道歉。

“对不起……我的身体虚弱,所以……穿著外套……”

那是与体型完全不协调,似女人般的声音。

可是,听到这声音的同时,我安心了,觉得这位高大的绅士其实和外表完全下同,是温柔又亲切的人。我松了一口气,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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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州帝国大学法 医学教授

医学院长

若林镜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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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士递出一张名片在我面前,又再度咳嗽。

“我是……咳、咳、咳……对……对不起。”

我双手接过名片,并且点头致谢。

反覆看这张名片两、三次,再度哑然无语,不得不重新打量站在眼前这位抑制著咳嗽的高大绅士,自言自语的说:“这里是……九州大学……”

我环顾四周。

这时,巨人若林博士左眼下方的肌r轻微颤抖。这令人联想到,或许这是此人独特微笑的一种异样表情。紧接著,他苍白的嘴唇慢慢蠕动。

“没错……这里是九州大学附设医院精神病学科的第七号病房。很抱歉,在你睡觉时来打扰,不过,突然打扰是有原因的,那就是……你不久前向负责分送食物的护士小姐追问自己的姓名……值班医师向我报告后,我立刻前来……如何?你已经想起自己的姓名了吗?恢复有关自己过去的记忆了吗?”

我无法回答,只是嘴巴微张、眨动如白痴般的眼睛,望著对方鼻尖下的巨大下颚。

……太令人惊讶了。从今天凌晨起,我简直就是被自己名字的幽灵所附身

从我向护士询问自己名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超过一个小时,对方竟然拖著生病的身体,马上赶来问我是否已想起自己名字……真是令人费解的热心……

只不过是想起自己的名宇而已,这么一点点小事,难道对这位博士来说如此重要吗

我非常困惑地看看手上的名片,打量起若林博士的脸。

但是,很不可思议的,若林博士同样一眨也不眨的低头看著我的脸,好像等著我的回答似的,紧抿著嘴,凝视。很明显,他紧张的表情里,充分显示对我的回答充满某种重大的期待。从他的这种表情,我察觉到能否回想起自己的名字,以及过去的一切经历,应该与若林博士有相当深刻的关系,身体也就愈发僵硬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盯视良久……发现我无法回答,若林博士失望的闭上眼。不过,他眼皮再度睁开时,左边脸颊至唇际彷佛浮现比方才更深邃的微笑,同时误以为我的呆愣是由于某种意义,轻轻颔首两、三下之后,嘴唇动了。

“当然……你会感到不可思议也是理所当然的。本来,我必须严格遵守法医学上的立场,不应该介入精神病科的工作,可是,其中另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说到这儿,若林博士又出现将咳嗽的动作,但,这回顺利忍住了,手帕上方的眼睛轻眨,很难过似的接话说。

“事情是这样的……坦白说,这里的精神病科教学目前由声名远播的正木敬之担任主任教授。”

“……正木……敬之?”

“没错。这位正木敬之教授不只在国内,在世界精神医学界也是重量级的人物,他首创的新学说可能引起过去遭遇瓶颈的精神病研究产生根本的变革,是精神科学的伟大学者……话虽如此,这种新学说并非现行所谓的心灵学或降神术之类非科学性的研究,而是纯粹立足于科学基础的划时代理论,藉著在这个教室内创设史无前例的精神病治疗室,一步一步证明其学说乃是真理。你也是接受此新式治疗的患者之一……”

“我……精神病治疗?”

“是的……所以,专门研究法医学的我,实际上不该询问正在接受正木医师所负责治疗的你一些症状,也难怪你会产生怀疑了……但是,非常遗憾,正木医师在一个月前突然把后事交托给我之后就与世长辞了,而且……并未决定继任教授。再加上本来就没有副教授帮忙,结果在校长的命令之下,由我暂时兼任这个教室的工作……其中,正木医师特别委托我必须尽全力照顾的病患就是你,换句话说,本精神科的名誉,不,是整个九州大学医学院的名誉,眼前都维系在……你是否能够恢复过去的记忆,能否想起自己的名字。”

若林博士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一阵眩目,忍不住眨动眼睛。感觉上似乎我名字的幽灵,散发著余光,正要从某处现身……

但一瞬间,我感受到一股连头都抬下起来的难堪,不自觉地俯首垂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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