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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六年十一月二十ri,紫川秀本人抵达抵达凯格行省首府。和他一同到的,还有远东军统帅部的主要成员和远东军的庞大部队。紫川秀把临时指挥行营设在了凯格市,在这里,他以勤王讨逆军总指挥的身份向紫川家各路诸侯发布命令。
“凡家族之官员,守土有责。监察厅、宪兵团及军法处叛逆犯上,已被钦定为非法。自本公告发布之ri起一个月内,家族各地镇守官员必须断绝与其一切往来,辖区内不得容纳上述组织的任何活动,违者以叛逆同谋视之!东南地区各省总督、政务长务必在一月之内抵达讨逆军大本营觐见宁殿下,违者以叛逆同谋视之!”
这份被称为“一月断头限时令”的公告在各地督镇中间引起了巨大震动。东南地区二十七个行省,迄今为止,除了巴特利、比特、凯格等五个比较靠近瓦伦要塞出口的行省已经公开站在了远东这边,但对于紫川家与叛逆之间的战争,绝大部份行省还是保持了沉默。总督们都是明哲保身的聪明人,他们早打定了主意,监察厅和远东军两家都太强,他们之间的争斗不是自己能插手得上的。在事态明朗之前不轻易表态,谁都不帮,谁都不得罪,等他们厮杀完后再向胜利者欢呼就好了。甚至,有的总督还有了将手中兵权待价而沽的想法,看帝林和紫川宁谁给的好处多就跟谁。
但现在,紫川秀的公告把总督们的妄想打了个粉碎。比起紫川宁温言抚慰来,掌握了远东实权的紫川秀更加强硬霸道,没有商量,不留丝毫余的,他逼迫那些至今摇摆不定的地方督抚们必须做出选择,非此即彼!这也表明了远东的强悍信心:远东军不但有信心击败帝林叛军,也有信心将胆敢忤逆zhong yang的地方势力碾成粉碎!
“你们那点小玩意,就不必拿出来献丑了吧!”
在远东统领视天下督抚如无物的豪气面前,各地总督无不战栗。公告发出不到一周,各地就掀起了一阵驱逐监察厅官员的浪chao,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等六个行省就纷纷宣布反正举义加入勤王军一方,各省守备队动手驱逐监察厅驻该省的监察官和宪兵,行省的总督则亲自动身,快马加鞭的赶向凯格。
而在剩余的行省里,或是因为监察厅力量太强,或是因为没找到机会不敢动手,但是总督和省长们也不敢怠慢,他们或是亲身前来,或者派遣心腹亲信过来向紫川秀解释——世上事就是这样,拿帝林的话来说就是:“人xing本贱!”紫川宁温言抚慰劝导,又是晓以大义,又是劝说利害,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劝导,可总督们只当她在放屁;但现在紫川秀只是耍了一通远东马刀,总督们马上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乖乖俯首听令。
一时间,东南大地风云突变。除了di du周边的五行省和奥斯行省因为有监察厅重兵驻扎还不敢公开举义外,东南各地的行省在名义上都算是回归紫川家的统治了——总督们都很郁卒:“其实先前我们也是被紫川家统治的啊!”
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和决心,总督们的做法各有不同。特伦西亚总督胡麻红衣旗本在半夜里突然动手,一举将行省军法处连军法官、监察官、宪兵外带家属两千多人全部拿下。然后,不等请示紫川宁,他就在城市的广场上誓师讨逆平叛,将两千多男女老幼不分良莠全部砍了脑袋,围观的民众吓晕过去好几十个,平时文质彬彬的胡麻红衣旗本也得了个“屠夫总督”的称号。
接到报告的紫川宁愣了好久,说:“胡麻总督忠心可嘉,只是行事有点cao之过急了。”
倒是李清顾忌少些,直言无忌:“此子太猖獗!若给他机会,改ri又是一个帝林。”
胡麻只是一个特例,大多数总督还是没法做得那么绝情。毕竟总督和监察官在一省共事ri久,很多时候都要互相合作,私下也不缺喝酒聊天打牌的应酬,多少还是有点情面的。
总督们一般是采取和平形式,公事公办的宣布驱逐令,然后再拉监察官到没人处滴眼泪诉苦:“远东统领凶得很,老弟我实在也是被逼得没法了,得罪的地方,兄弟您就包涵了,要是兄弟您心里有气,您就干脆揍我一顿得了,我绝不还手。帝林大人那边,还希望兄弟您能帮我解释几句,实在是是迫不得已啊!”有些会做人的总督还会赠送给对方一笔上路的盘缠,为将来万一留下余地。
监察官们也是眼睛雪亮的,知道天下大势如此,自己平时能够嚣张跋扈依仗的是di du监察厅,依仗的是紫川家的权威。现在既然对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靠山了,监察厅派驻地方的军法处欺负下老百姓还可以,但要真刀实枪的跟一省守备军干那是发疯。对方既然已经决定翻脸,自己能不被拉去祭旗已经够幸运的了,哪里还敢啰嗦顶嘴。
就这样,总督和监察官们就在一种客气而亲热的氛围中分手道别。有些平时交情不错的还不舍的洒了几滴眼泪,感叹乱世的沧桑,顺便还订下互保契约,其内容大抵是“要是你那边胜了,到时可千万拉兄弟一把啊!”
大战尚未开打,形势却先已急转直下,眼看部众纷纷倒戈,手中的兵力如冰块在烈ri下一般飞快的消融,di du监察厅心急如焚。有部下向帝林建议,必须与远东针锋相对,也发个限时公告出来恫吓地方督抚们一下,但帝林并没有同意。他知道,现在出声恫吓已经于事无补了,远东军气势如虹,比起众叛亲离的监察厅,地方督镇更看好他们,出声恫吓只会让地方实力派更加坚定的团结在远东军周围。
“照着他人的步子走并不是我的风格。不来就杀——真是搞笑,这句话该是我的台词,这次居然让阿秀抢了。没办法,我也只好抢阿秀的台词了!”
监察厅也发表了一个公告,说远东军大逆不道,居然敢叛逆家族,实是罪大恶极,迟早必遭家族大军镇压。但现在远东逆军猖獗,各地总督或者受其迷惑,或迫于其兵势威压,不得不从逆,家族很理解他们的困难和苦处。所以,家族允许总督们在迫不得已情况下伪装投敌。
“留此有为之身,只等时机一到,便即里应外合,大破逆军!”
不能不说,帝林这一招顺水推舟使得极妙,紫川秀也不得不赞叹。对那些已投靠远东的总督,监察厅并没有关死了大门,给他们留下了随时逆反的机会;而对于远东军来说,这是一招辛辣的离间计。这些来投靠的总督们哪个是真心哪个是假意,甚至是否掺杂有监察厅派来的卧底,这个是谁也说不清的,其后果就是远东军谁都怀疑,在与帝林交战的同时还得提防自己的友军,本该是助力的友军反倒成了累赘。
“不费一兵一卒,一纸公告便削弱了敌人,大哥弄计简直到了巅峰至极的水准!”
赞叹归赞叹,但紫川秀并没有在计谋上与帝林一较长短的打算,他明白,最终的获胜最后还是只能倚靠战场上获得。
十一月二十二ri,星垂原野,天高地远,黑se的鹰旗在朔风中迎风招展着。旗帜下是一个庞大的军营,灰se的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庞大的军阵一眼不到尽头,熊熊的篝火在营中燃烧着,间隔有序的火光亮点一排排的远去,直到目光不能及的大地尽头。数十万大军宿营的地方,营地间只见到巡查的哨兵在来回走动,不闻丝毫喧哗。
夜幕中,一串又细又密的马蹄声打破了夜幕的寂静,大道上,一行骑士向远东军的营地疾驰本来。但在营外三里外,他们就遇上了半兽人的巡哨。
剽悍的半兽人哨兵厉声喝道:“什么人?出示通行证!”
披着斗篷的骑士们快步下马。从深蓝se的制服可以看出,他们都是颇有身份的高级军官,但此刻,他们可没有半分高级军官的矜持和风度。一个矮胖的红衣旗本陪着笑脸说:“弟兄们巡夜辛苦了。我是戛纳总督科拉尔,这几位是安然、史迪、凯格等省的总督。我们都是来求见秀川大人的,还望通融放行。”
“不行!”半兽人士兵板着脸,他用不是很熟练的人类语说道:“天黑了。不许入营,这是规矩!”
“这个,当然。”红衣旗本陪着笑:“但我们大老远的赶来,有急事求见秀川大人,还望兄弟体谅,帮我们通报一声,那实在感激不尽了。”说着,他抓住半兽人的手,偷偷塞了一个金币。
“咦?”半兽人哨兵稀奇的举起金币,就着火光在眼前看了又看,眼里满是惊奇,嚷道:“这是啥东西?金se的,硬硬的,还有花纹,好好看呢!二毛,你快过来帮我看看!”
“大头,这个是金币哪!上次俺在瓦伦见过,值好多好多钱的哪!你发财了哪!”
“哎呀,这么稀罕的东西啊!”
“俺就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好的,不能吃也不能用……”
“四虫,你是个傻瓜咧!这个小东西拿回村里,能买十几亩地!”
半兽人士兵们围成一群,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兴奋之se溢于言表。
科拉尔红衣旗本依然笑着,笑容却早已僵硬。他甚至不敢回头跟身后的同伴们对视,害怕看到彼此的尴尬。堂堂红衣旗本军官,要向一个连军官都不算的小伍长行贿,这本身都够丢脸了,不料对方还这么高声嚷嚷出来,科拉尔红衣旗本都打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了。
“这东西,”哨兵举着金币,满脸欢喜的问道:“是给俺的吗?”
“当然,当然,一点小心意,大家交个朋友啦。”
“那俺就不客气了,谢谢你啦!”哨兵欢天喜地的将金币收入兽皮兜中,憨厚的说:“你真是个好人!俺喜欢你了,决定同意跟你交个朋友了!”
“这个……不敢……实在是我的荣幸啊!”科拉尔红衣旗本被憋得满脸通红,他听到了背后传来了拼命压低的笑声,心头暗暗咒骂。
“这个兄弟,您看,既然咱们都是朋友了,能否通融禀报一声?”
半兽人憨厚的笑着:“不能。天黑了不能进人,这是规矩——朋友也不行!”
科拉尔红衣旗本面无表情的走回来,那半兽人哨兵还在那嚷嚷着:“哎,科拉尔,你上哪去啊?不能进营,但我这里还有一把干草,咱们是好朋友,可以让你在这睡一晚哪!”
“噗嗤!”有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了。笑声仿佛是会传染的,军官们笑得前仰后伏,一个个直不起腰来。安然总督罗木跳出来,粗着嗓子说:“科拉尔,俺喜欢你!”
科拉尔头也不回:“滚!”
嘻嘻哈哈一阵后,总督们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么办呢?
最简单的办法是在营地外守候一夜,等天明时再入营拜访。但总督们都不愿意:现在是什么时候!如今,远东四十万雄兵开道,紫川家正统皇权卷土重来,各地督抚都在争先抢后向紫川家皇权反正的时候,表态早一天晚一天那可是关系自己在秀川大人面前的印象啊!而且半夜紧急求见,也显得自个连夜赶路投奔秀川统领的诚意啊!
“不能耽误了,再迟下去,秀川大人就要休息了,那时进去也没法求见了。”来自史迪行省的总督、普欣红衣旗本出声说:“我来跟他们交涉试试。”
凡人总有种心态,若是自己吃亏丢丑了,他也希望别人跟着也丢脸一次。普欣话音刚落,科拉尔立即便赞同了:“好好,如此就劳烦普欣兄了。”
大伙都说:“拜托拜托!”
普欣点头,自顾走过前去。总督们聚在后面,看见他和半兽人哨兵嘀嘀咕咕一阵,还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给那半兽人看。那个大咧咧的半兽人立即肃然起敬,对普欣行了一个礼,大声说:“阁下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麻烦你了。”普欣依然是那般不温不火的语气。
半兽人屁颠屁颠跑去报告了,本来打算看笑话的总督们吃惊得望着普欣,好久,才有人讷讷说:“普欣,你怎么办到的?给他们施魔法了吗?”
普欣笑笑:“魔法倒没有。我不过给他们看了秀川大人的书信而已。”
“秀川大人的书信?”总督们面面相觑:“普欣,你与秀川大人很熟吗?”
“秀川大人就任黑旗军统领时,我任过他老人家的助理,蒙他关照才有今ri。”
立即,总督们望着普欣的目光里都充满了讨好的味道。普欣是由东南军师长转任史迪总督的,与同僚们交往时,他十分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也不知道他还有这层关系。
科拉尔脸上堆满了笑容:“普欣兄弟,了不得!你有这么硬的关系,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真是沉得住气!这下,兄弟们可都全靠你了,见到秀川统领大人时还望多多美言两句!”
“正是正是!”总督们都附和道:“普欣兄弟,我们可是一路患难与共的交情,到时你发达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
普欣笑着:“大家别开玩笑啦。秀川大人忙着复国讨逆的大事,他老人家能抽空见我们就不错了,其他的事,大家就别多想了。”
“对对!”总督们连声赞同道:“不愧是秀川统领身边的人,说得太有道理了!”
过了好一阵,军营方向响起了马蹄声,一个青年军官策马奔来。在巡哨岗前,他下了马走过来问:“请问哪位是普欣总督阁下?”
普欣站前一步:“我就是了。请问大人您是?”
这名军官眉目清秀,气质斯文,说话也很温和:“我是明羽。不敢称大人,和阁下一样,我也是红衣旗本。欢迎您到来,普欣阁下。”
明羽红衣旗本!
望着这个身上没有任何军衔标记的年轻jūn_rén,总督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都知道,眼前的人是远东的第三军统帅和远东军的后勤总管,是讨逆军里排得上号的实权人物。派出这样的人来迎接普欣,可见远东王对普欣的重视了。
“普欣总督,大人听说你来了,想见你,但正在开会抽不开身。麻烦请跟我进去吧。”
普欣正要答应,但身后有人扯扯他的衣角。他回头,科拉尔总督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小声说:“拉兄弟一把啊!”同行的总督们也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