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问高鹞子,那个瘸子什么样?
高鹞子想了想说,好像是蓝粗布袄诖植济蘅悖痪褪呛诖植及览d植济蘅悖亩粢?
这些呢?我连他模样也没看清,他可能会点x,他在我软肋上戳了一下,我就浑身不能动了,等到能动的时候已经给他像捆粽子一样捆起来了。
其实高鹞子知道,即便是明打明地干,他也不是那瘸子的对手,因为他会点x,在江湖上练武的人不少,但会点x的人却寥寥无几,高鹞子能跟人家较劲的也只是轻功而已,但是他抹不下这个面子来,连人家的长相都没看清,心里自然是窝火透了。
那就不是他,二太太说,他穿的是灰布斜襟袍子,他的腿也不瘸,不是我们这地方人。二太太说的当然是麻衣相,她不相信麻衣相会有这本事。
高鹞子说,反正是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二太太和麻衣相的对话高鹞子和二老爷从头到尾都听得一清二楚,高鹞子记着麻衣相最后说的那些话,分明是不把他和二老爷当人,什么两件东西放在那儿?这和苗树梁上的土匪是一路口气。况且,麻衣相又怎么知道二老爷和他被捆绑在坟头后面呢?
二太太说,不管咋说人家还是没伤害你们,只是不知道他说的管不管用。二太太就把麻衣相的事跟他们说了。
高鹞子说,你这个麻衣相兄弟肯定是个人物,你放心吧二太太,咱们还是回去的好。言下之意心里很不痛快。
二太太说,既然高大哥说没事,那我们就回去吧。
于是,三个人离了蒋家祖坟,回了保和堂。
苗树梁上的强盗从此再没有s扰过保和堂,那个麻衣相也就此杳无音信,二太太后来给她的后人讲起麻衣相的时候,只说他是个南方蛮子,长得很英俊,除了对话没有更具体的细节,但二太太讲这些的时候颇有神往之情。麻衣相给二太太的心中留下了一个谜,一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谜,一直到二太太去世之前的弥留之际才解开了这个谜。
五十年以后,我的祖母以跟二太太同样的神情和口吻向我复述这个遥远的故事。祖母的神情给了我一种美丽的迷惑,我丝毫不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因为我的祖母同样也有一个十分纯洁雅致的名字叫亭儿。
亭儿是大老爷从北京城带回来的一个讨饭吃的小丫头,那年八岁。
大老爷的天津之行并没有费太大周折,小贵子已经拿钱四处做了打点,保和堂的老太爷蒋翰雉在官面上还有些旧识,于是费老爷子倒也没吃太大的苦头,但保和堂却是要为此破费一笔的。因为保和堂的大老爷处置得当,费老爷子跟小贵子还有下面的伙计都铁了心要把天津的买卖做大起来,论起来这就是坏事变好事的说法了。
大老爷从天津坐了火车去北京,看保和堂的珠宝生意。
大老爷在珠市口的街边上见到了亭儿。亭儿穿得非常单薄,面黄肌瘦,头上c了根墙上的狗狗莠儿草。她的父亲前一天在破庙里饿死了,尸首还蜷卧在那儿呢。亭儿要卖身葬父,这和过去书上说的一模一样,因为年纪小,有些富绅摸着亭儿的头看看,然后摇摇头走了,并不舍得留下一文钱救助亭儿。
大老爷对身后跟脚的人说,去找两个黄包车夫,把这小丫头的老人弄到城西乱坟岗子上埋了吧,每人一块大洋,再买两领席子。
跟脚的人找了两个车夫,但车夫趁机抬价,要每人五块大洋才干,搬死人到城西的乱坟岗远着呢,车子不敢拉,要是拉了死人以后就别拉活人了。
大老爷没办法,给了两个车夫每人五块钱,外加两块钱席钱。
大老爷让亭儿领着找到了那座破庙,她的父亲眼珠子已经给老鼠掏出来吃了,黑黑的两个d,惨不忍睹。
亭儿给她的父亲磕了头,看着两个车夫用席子把她父亲裹了,两个车夫一人扛腿一人扛脑袋,往城西乱坟岗子上去。
亭儿要跟着父亲去下葬,大老爷觉得也算一个孝女,有心成全她,又给了跟脚的两块大洋,让他去买了白布和黄纸钱给亭儿,做得像个样儿,交待跟脚的办完了事到铺子里去找他。大老爷跟脚的是保和堂护院房的人,自然对大老爷忠心耿耿。
大老爷没想买下亭儿,他做这些纯粹是行善。但是亭儿跟着大老爷的跟脚的找到了大老爷。
亭儿给大老爷跪下磕头,流着泪说,我能做事,给你端盘子洗碗洗衣裳,给你擦桌子扫地,再过几年就长大了,做牛做马也报答老爷你。亭儿拿着头上那根狗狗莠儿草给大老爷。
大老爷问,你再没有亲人了吗?
亭儿就摇头,仍然跪在地上不起来。
大老爷想了想,就记起来给二太太买使唤丫头的事,亭儿虽然小了些,但样子却是个伶俐的丫头,或许调教出来不差,至少也比杏花强。善事要做到底,这么个无依无靠的小丫头在街上流浪,早晚得给人贩子卖到窑子里去,还不如保和堂收养了好些。保和堂的使唤丫头比穷人家的女儿强,大老爷对这点很自信。
大老爷把亭儿手里的狗狗莠儿草接了,然后让街上摆摊写书信的先生代写了字据,要亭儿和两名作保的店铺老板在字据上画了押,于是亭儿就成了保和堂的人了。
大老爷给亭儿换了衣裳,梳洗之后,发现亭儿长得十分秀气,让人看了十分喜爱。大老爷很高兴,并不让亭儿动手伺候,倒是让跟脚的多多地照应亭儿。
亭儿自然懂事,满口老爷长叔叔短的把两个人哄得都高兴,手脚又勤快,争着做些琐事。
大老爷从京城回到玉斗,把亭儿的事讲给家人听,一家人看了亭儿的乖巧样儿,都喜欢。
大老爷跟亭儿说,往后就跟着二太太。
亭儿就跪下磕头,口里亲亲地叫,二太太。
二太太赶紧把亭儿拉起来,怀里搂了说,真是个乖丫头,心里却想着以后把亭儿当个女儿养。
大老爷回来的第三天,大太太蒋周氏生了个大胖小子,保和堂上下喜气洋洋。接生婆是仆妇黄嫂,给大老爷道喜说,六斤,上秤盘称了,整整六斤,恭喜你了,大老爷。
大老爷用手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笑得拢不上嘴,但是他没忘记拿出六块现大洋给黄嫂做红封。倒是黄嫂会行事,又拿六块钱给大少爷做了压岁钱,说是六六顺。
黄嫂果然说得对,保和堂在摆平了苗树梁的事之后,所有事都顺当。穆先生告诉大老爷,他的女儿黑丫头也已怀孕在身,秀儿就更甭说了,早已挺了六个月的肚子了。牛旺因为保护大太太和二太太有功,大老爷让他继续回保和堂护院房做事。
杏花到大太太那边帮着伺候月子,二太太也有意不让她回银杏谷来了,于是二太太这边就只有亭儿了。亭儿虽小,但做起事来却比杏花勤快灵便。二老爷也喜欢亭儿,亭儿闲了就给二老爷讲京城的事。
有一件大事让大老爷和二老爷始料不及,那就是二太太怀孕了!二太太首先告诉的当然是大老爷,那是在大少爷快出满月了,二太太跟大老爷商量保和堂家务的时候告诉他的。
二太太说,我怀上了,你的。
大老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怀上什么?
二太太说,我怀上孩子了,真的是怀上了。二太太很平静,就像说一件平常的家事一样。
但是这在大老爷听来却是惊天动地,巨大的喜悦使大老爷在一阵惊愕之后手舞足蹈起来,口中说,我蒋万斋何德何能,上天竟如此佑爱!大老爷对着二太太深深地躬身一拜,说,贤妹大恩大德,万斋没齿难忘。
比大老爷更加激动和喜悦的当然是二太太自己,但二太太显然没有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她对大老爷说,二老爷会知道是你的孩子。
大老爷说,不会,你不会告诉他真相。大老爷同样不知道二老爷不能播种孩子的毛病,二太太没跟他说过,他以为是二老爷不学好才使得二太太守空房的。
二太太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跟你说也没用。
因为没有外人在场,大老爷就抱了二太太亲热,口里说些耳热心跳的话。二太太因为怀了孩子心里甜蜜,就没有拒绝。
二太太的忧虑不是毫无根据,她迟早得因为怀孩子的事直接面对二老爷,并且这件事来得非常快,快得让二太太猝不及防。
就是在同一天晚上,二老爷鬼使神差地要跟二太太做房事,他伸了干j爪一般的手摸二太太的身子。
二太太把二老爷的手推开说,弄不得,闹身子了。
二老爷当然不信二太太的话,说,你上月都不是这个日子,说来就来,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太太说,你知道什么?
二老爷说,你喜欢上那个干兄弟麻衣相了,所以不让我弄。
二太太有苦难言,她基本上已经把那个麻衣相忘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二太太没必要经常挂在心上。
二太太说,你瞎说呢,我干吗喜欢麻衣相?认干兄弟也只是说说当了的事。
二老爷说,那你干吗不跟我亲热?要不就是看上别的人了,是不是高鹞子?
二太太不知道二老爷为什么这般纠缠不休,要在往日,二太太说不行二老爷就睡觉了,可是今天不行,二老爷执意要行房事,二太太想着早晚也得捅破了,索性直言说了。
二太太说,我怀上了,真的怀上了,弄不得!
二老爷满腹狐疑地看着二太太,并从她充满歉疚的目光中得到了证实,他的老婆二太太真的怀孕了!与大老爷的表情恰恰相反,二老爷用胳膊紧紧地抱住脑袋,两行清泪簌簌而下。他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说,你怀上孩子了!天哪!你怀上孩子了!
二太太很难过,觉得对不起二老爷,用修长的手指抹去二老爷脸上的泪水,说,对不起你,二老爷。然后二太太自己也哭了。
二老爷反而笑了,说,我该感激你才是,你给我怀上孩子了,说不定是个儿子!我死了也不担心你没有名分。
二太太对二老爷一向宽容,她从没指责过到了这般年纪的二老爷还整日打游废,但是二太太今天突然发现二老爷是那么宽厚慈祥,愈发觉得愧疚。
二太太说,你肯定很恨我!
二老爷说,你这是说的哪儿的话,我娶你本来就亏了你,你从不怪罪我,还舍命地救我,这些都是我亲眼见到的,什么也别说,我什么都知道,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二太太就一下扎到二老爷怀里了,好一阵儿才说,你要是想弄就来吧,掉了以后还会怀的。
但是二老爷把二太太推开了,二老爷说,不,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有总比没有强,其实我早就想要个孩子,你能怀上是老天爷保佑,我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二太太本来想说这孩子不是你的,但这已经没有意义了,二老爷其实心明如镜,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挑明了而已,二老爷其实是一个真正宽宏大量的男人。
二太太完全不知道二老爷睡觉之前吃了穆先生配制的c药丸,更不知道这是她一生中丈夫向她最后一次提出房事要求,并且接下来二老爷像个天下最好的丈夫,无微不至地疼爱二太太直至去世。这样反常的好日子一般来说都不会长久,二太太也一样。
很快便是保和堂的大少爷出满月的日子。在这之前,玉斗乃至四邻八乡凡是知道的都给大太太送汤,拿挂面送j蛋,或是做了婴儿穿的裤褂儿,虎头帽儿虎头鞋,等等不计其数,住在土地庙里的孤老太太平时常得保和堂周济,知道大太太生了少爷,欢喜之下却又无以为送,竟烧了一壶开水提了来,可见保和堂人缘极盛。
保和堂大少爷满月酒的隆重场面自然可以想象,按着乡俗,凡是送过汤的都要请,除此之外,大老爷还请了名人先生以及各界社会贤达,保和堂上下宾朋满座,二十桌酒宴同时开席,劝酒声,杯碟碗盘碰击之声以及猜拳行令之声震耳欲聋。
大老爷蒋万斋坐了首席,同桌的自然都是有名有望的人物。三代圣贤之家的孔秀才用枯瘦如柴的手捋着下巴上的几根老鼠胡子,咬文嚼字地说,万斋兄喜添贵子,此不仅是保和堂之大喜,也是众乡邻之大喜,玉斗之大喜,这喜酒当是要喝的。
大老爷蒋万斋身穿绸缎马褂儿,头戴瓜皮帽,满面春风,频频抱拳对诸位宾客施礼,说道,老太爷在世时虽有功名,却不愿为官,闲居乡里,多得乡邻们抬爱,晚辈不才,托乡邻关爱,上天佑护,幸得犬子,不敢忘上天之恩,众乡邻之德,备置水酒一谢,还望诸位不嫌素薄,开怀畅饮,开怀畅饮!
众人纷纷举杯呼应,一同豪饮而尽。
同样是孔秀才提议,要人抱了大少爷来观福,早有丫头奔到菊花坞院里抱了襁褓中的大少爷来,众人看后一致赞不绝口。
孔秀才还是用手捋着老鼠胡子夸讲,天庭饱满,地廓方圆,此乃贵人之相,将来功名怕是不在老太爷之下。
又有人恭维说,说不准在梁王董资建之上。
大老爷见说得邪乎,赶紧用手示意,说,梁王董资建是何等英雄,犬子如何敢比?将来若能担得了保和堂这份家业,也算没有辱没了蒋家先人。
只有一人对众人如此阿谀奉承颇不以为然,这人当然就是二老爷。二老爷说,p大的孩子都知道玉斗出了梁王董资建,可谁知道董资建是怎么死的?是给刘伯温气死的,你们知道不?这一宝才是开在最后的,叫绝户。绝户放在宝案子上说就一个人也投押着,通吃。
仍然是孔秀才摇头晃脑地说,万秀兄此言差矣,梁王董资建之死只是传说而已,更何况谈古论今后辈钦敬的是前人的英名功绩,至于生死那却是上天的定数了,况且传说刘伯温主要破的是玉斗的风水,这也是流言之语,玉斗后来不是还出了蒋翰雉蒋老太爷吗?贡士!再考就是进士了,这是何等荣耀啊!孔秀才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其实在场吃酒的人很少有人知道贡士是怎么一回事,而进士这个名称也是听说书的讲出来的,状元探花什么的是极为荣耀的名位,而实际意义却说不出所以然了。
玉斗人世代都记得梁王董资建,并且对玉斗是块风水宝地深信不疑,只有这样的风水宝地才能出梁王,能够封王自然不是那么简单。传说明朝开国军师刘伯温为了破玉斗的风水,曾在玉斗正南八十里的高山上置一铁箭,箭头对着玉斗,玉斗自梁王之后再不出王了,这山后来就叫铁箭山。玉斗的世代儿孙无论何姓都因为这个传说而对刘伯温嗤之以鼻,老蔫糗碕刘伯温!都这么说。
我的叔父说,老蔫糗碕刘伯温在铁箭山安的那支铁箭在一片光光的大石岩上,有碗口粗,若有人拔箭头,它就越发往岩石里缩,人不拔它了,它就出来仍然指着玉斗。
我对叔父的话同样信以为真,我曾不止一次向往,能爬上铁箭山(铁箭山高厄险峻,极少有人上去),去看看这枚碗口粗的具有灵性的铁箭,但一直未能如愿,如今我的叔父已经谢世,我也身在中国的最南方城市工作,八千里路云和月,爬铁箭山的愿望越来越渺茫了。
在玉斗的后代人中流传最广泛的说法是刘伯温与董梁王之间斗法的故事。刘伯温是半仙之体,总是渴望能修炼成真正的神仙,但这得讨一个封号,除了皇帝只有称王的人才能给这个封号,刘伯温就想骗董梁王。一日,刘伯温看到董梁王骑马走过来,就爬到一枝柳树杈上躺着睡觉,他希望董梁王惊叹之余会失口说一句,这不成活神仙了吗!这样刘伯温就等于讨封了,他就可以成仙了。但是刘伯温算错了,董梁王早知道是刘伯温在那里装神弄鬼,到了柳树下面却说了一句,这不是老蔫糗碕刘伯温吗!这样的封号显然与刘伯温的愿望大相径庭,刘伯温从此满脸皱纹一副衰朽之相。刘伯温发誓报仇,算准了董梁王要在玉斗西北的马瓜偏向路人讨封。董梁王讨封是想当皇帝,他躺在马瓜偏的青石板上,等着过路人说一句,你还不起来!这样董梁王就借这一句吉言发兵打天下,最后可以当皇帝。但刘伯温抢在前头过来了,他骑着小毛驴子,见到躺在青石板上的董梁王说,你躺着吧,永远也起不来了。自此董梁王再没站起来,不久郁悒而逝,这便是流传至今的刘伯温破董梁王的故事。
董梁王的坟墓在玉斗后面的山坳里,石人石兽矗立在墓道旁,墓地柏树成林,一派肃穆。儿时上学曾跟了大一些的同学去看董梁王墓,心情格外紧张,甚至不记得董梁王的坟丘到底是何模样,只记得石人石兽和一块高大无比的石碑。上了大学才知道这些石人石马石象之类的雕像叫石像生,有石像生的墓主必定是封过王的。
至于马瓜偏是传说闹狐狸仙的地方,同样是儿时的我每过马瓜偏总怀着恐惧,但这并没有阻止我寻找董梁王当年躺过的痕迹,于是我找到了那块青石板,并且发现了青石板上那条清清楚楚的辫子印,于是我在很大程度上相信了这个传说。
1994年夏天回家乡探望老父,马瓜偏已经被采石的民工用炸药崩得没了模样,我只心痛那块留着大辫子印的青石板,至于董梁王的墓,早在我离开玉斗之前就被红卫兵破了个干净,偶尔可以在地堰中发现一个打碎的石人脑袋或石马的脖子,而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