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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寂静流年遍开花 > 第 12 部分

第 12 部分

仿佛时间,就此停止。

我静静的看着他,很久之后才有些觉得不对劲。

不是累及而睡着的疲态,是对人生毫无眷恋的静态,在古旧的屋子里,静静的等时光流逝,等成自己燃成尘埃,再随风逝去。

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小蚊子?小蚊子?”我试着喊他,他依然闭着眼睛,我去拉他,他的身体顺着我的力道往一边倒下,我吓坏了,只是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尚在。

却没有任何的意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拨通急救电话的,只记得等待救护声音的警笛渐渐进了,我安静的一片空白,就像是和顾宗琪缠绵的那个状态,一片空白。

只有哗哗的雨声,我和他,安静的依偎在一起,透亮的白光,连地面上都没有我们俩的倒影,连带哀伤一起蒸发。

很快秦之文被送到急诊,再转到icu,第一时间我看到我干爸站在电梯口,一脸凝重的看着我,那时候的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时候,潜意识的里,秦之文变成了一片水渍,瞬间蒸腾,会立刻消失。

也许那个大雪纷飞的圣诞夜,他的身体在簌簌的雪花中,注定会烟消云散,那时候他跟我说“夕夕,我们不能永远在一起”,莫非就是暗示这样的结局。

“不是有意瞒着你的,肝癌的终末期,肝性脑病,以中枢神经系统功能失调和代谢紊乱为特点,以智力减退、意识障碍、神经系统体征及肝脏损害为主要临床现……”

“还能活多久?”

我干爸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吧。”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暂时不会醒来,你去守着也好吧。”

去病房的路,好像很长,一条光带,走廊尽头的窗面好似消失一般,是不是人间和天堂之间的通道,病房里静悄悄的,各种仪器闪着微弱的光,秦之文安安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我忽然就希望他这样永远闭着眼睛,不要活着也不要死去。

他一直没有醒,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期间我干爸来看过,还有顾宗琪,好像所有人都劝我,耳边嗡嗡的吵杂一片,他们来了又走,而我只是机械的重复一句话,“让我等他醒来。”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顾宗琪来劝我,让我吃饭,可是我吃什么吐什么,连饭都不能看,一看到就不住的呕,所有的办法和劝导都无济于事。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窗台上都激起了一层白气,雨滴都被狂风扭曲的没有了圆润的形状,支离破碎的像是一地的碎片,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是我看到秦之文的眼睛轻轻的动了一下,那蝶翼般的睫毛颤动,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还能挤出那样勉强的笑容,定定的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那一刻,就是空白,秋天原来来的那么快,连夏季都要腐烂。

他看到我有一瞬间的诧异,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笑还是什么的,那么简单的翘嘴角的动作,都显得那么吃力,流露的不是宽慰,是自嘲。

突然间我的眼泪就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

这么多天,从乃乃的去世到他的噩耗,巨大的伤痛,潮水一般的向我涌来,悲伤是温柔残忍的水,紧紧的掐住我的咽喉,麻痹我的心脏,整个人好像沉浸在虚妄的漩涡中。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哭着说些什么,好像只是喊秦之文的名字,我只觉得手心的麻痹感,震到脑袋里,脉搏中的血y汩汩的下行,缺氧般的窒息。

越来越深刻的麻痹感,扼住的窒息感,于是我眼前一黑,就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几时,睁开眼就看见输y管悬在身边,透明的y体一滴滴的顺流而下,圆滑滴润的y体中,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

“他呢?小蚊子呢?”我轻轻的问,倔强的看着顾宗琪。

我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拥抱,挫骨扬灰样的深刻,骨骼相撞发出金石般的哀鸣,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好像是那夜的雨雾,咫尺的仿佛永远在另一个世界。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我觉得我快要离开了,所以他才拥抱的这样痛彻。

可是,明明要离开的不是秦之文嘛,不是,一定是我在做梦,这一切一定是梦,秦之文是个坏家伙,小时候他常常一个人躲在柜子里面,等我因为找不到他而惶恐的大哭的时候,他才悄悄的拉开柜子门,探出一个脑袋笑道,“夕夕你这个小笨蛋。”

那时候我根本不懂怨恨他的恶作剧,只是觉得自己的眼泪,一定可以换回秦之文的笑脸。

那么,这一切都是梦,秦之文还躲在衣柜里,我只是没那么多眼泪,可以让他心软的跑出来,想着想着,我就笑起来。

“顾宗琪,是不是我总是不够难过,所以上帝来惩罚我了,要让我流光一辈子的眼泪?”

他抱着不说话,我的眼泪又悄悄的滴在他的白大褂上,泪渍陷进去,软绵绵的。

开始陪秦之文说话,每分每秒都不想停止,我告诉他我看过一本很白痴的书,那本书让我流了好多眼泪,那么年轻的人,怎么会得绝症而去呢,他们明明还没来得相爱,已经要分离。

他对我勉力的笑笑,“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世界,我也有我的,所以我要回去了。”

“小蚊子,你要回哪里去?”

“夕夕,小说里都是骗人的伎俩,很多相爱的人,都结婚生子,一辈子在一起。”

“小蚊子,你要回哪里去?”

“夕夕,要是我走了,就把我的骨灰撒到海里,一点都不要留下。”

有那么半刻我不能呼吸,心口痛的没有半分念想,我轻轻的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下吗?骨灰也要撒了,那我的身边还能有什么,你走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了,现在竟然连骨灰都要撒了,难道以后你都不要我了吗?小蚊子,你带我走吧,不然留下我,你要我怎么办?”

“我想你幸福,所以你要好好活着。”

“小蚊子,你能不能带我走,你留下我一个人算什么,你要我怎么办,这以后的日子,你要我怎么办?难道你要告诉我,因为你爱我,希望我幸福,所以你要让我尽最大的努力活下去,这是什么话,人都不在了,怎么还能若无其事的活下去!你教我,你教我怎么能活下去,你能不能给我点相信的理由!”

我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可是我还是不停的说到,“我做不到,我怎么可能把这一切忘记好好的活下去,秦之文,你要是说一句喻夕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一定毫不犹豫的陪你去,可是你却叫我好好活着,你这样算什么,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让我怎么能接受怎么能一个人承受……”

“夕夕,你小说看多了吧,怎么台词都这么耳熟!”

雨还在哗哗的下着,空气中漂浮着烟青色的薄雾。

“真是,小蚊子,我好失败,一下子就被你看透,装深情太失败了。”

我站起来,抹了抹眼泪冲他笑笑,然后走出去,刚出房门,脚下一软,就晕倒过去。

秦之文去的那天,是八月最后一次的雨天。

巨大的玻璃窗上落满了水滴,纵横满目,模糊一片,然后又被风吹得斜飞出去,根本没有着陆点,就像我的眼泪,不知道从哪里来,从何处流走。

原来人,可以一次一次的流那么多眼泪,哭干了,还是会潮湿。

我还记得我跟顾宗琪说,跟所有人说,“求求你,让我去了算了,小蚊子都不在了,我活着干什么,求求你们……”

我不知道那是我的眼泪,还是雨水,还是顾宗琪的眼泪,落在我的脖颈间,顺着身体的曲线沉默到蒸发。

至始至终,都是顾宗琪抱着我,我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棺木里的秦之文。

好像睡着了一样,我忘了告诉他,一直忘了告诉秦之文,他的眼角有一颗痣,叫做泪痣。

所以他索取了我一辈子的眼泪。

之后就是凉爽的清晨,午后把窗子推开,可以闻到清凉的空气,艳阳虽高,却不再炙热,处处透出沁人心脾的舒爽。

如果我的生活,是海边堆砌起来的沙堆,有关秦之文的那部分就是主心骨,当和他的回忆渐渐的随生命的消失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分崩离析,整个天地都在我眼前悄然的暗去,沙堆,变成了一片平地,黯然的依偎着海岸。

用我没有想到的空白,覆盖住过往,延迟性心因反应——ptsd,后来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可是谁也解释不清其中的缘由。

这个秋天繁复而冗长的到了。

于是我的寂静流年,也缓缓的降临。

结局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堆积到那么厚实的雪,一意孤行的从茫茫的天际飘落,还有透骨冰凉的空气,斜斜密密的把整个人包围住。

所幸的是,手边还有另外一个人的温度,让我在飘雪的冬夜找到温暖。

这是日本北海道的著名的小樽运河。

无数次在古旧的老电影里看到欧式的煤油路灯,漆黑细长的柱子安安静静的在时光的轮回中守候心底的那份坚持,遍地厚厚的积雪,昏黄的灯光从远处一直蔓延到视线的尽头,顺延着运河娴静的曲线,这一切都温情的让人落泪。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的从运河边走过,一路都有灯光相送,脚下是绵软的细雪,那些簌簌的雪花飘落在发梢眉间,用来怀念一个人,一辈子,再适合不过。

小樽有一家非常著名的音乐盒堂,这是音乐盒专卖店,店里陈列展示及贩卖由世界各国收集精致的古董与现代的音乐盒,一路看下来,陈列着精致的音乐盒,宝石盒、动物玩偶、时钟、陶器等精品,样样都可以找的到,让我看了不住的赞叹。

当我正在对大厅里陈列的音乐盒赞叹不已的时候,想花钱买下其中一两个,顾宗琪故作神秘的凑在我的耳边,悄悄的对我说,“夕夕,还有更好的我带你去看。”

我有些意外,跟着他来到一间工作坊似的屋子里,里面摆放格式可以选择的零件和装饰物,服务小姐跟他说什么,然后他笑着跟我说,“可以自己选零件,做独一无二的音乐盒。”

“可以自己挑选做吗?连音乐也可以选吗?”

“恩,音乐盒的音乐可以自选的,可以自己录制,很特别的。”

我转转眼珠,“可以录制什么歌,卡农?”

“可以啊,也可以录制婚礼进行曲的。”他笑的一脸狡黠,“我也做一个好了。”

“你敢!”我瞪着眼睛威胁他。

顾宗琪笑着摇摇头,“看你又想到哪里去了,今年不是你干爸干妈结婚三十周年,你做一个音乐盒给他们,多有意义啊。”

我选的是卡农的曲子,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懒洋洋的趴在盒子上,音乐响起的时候,会在舞台上优雅的滑来滑去,他选的是婚礼进行曲,配上两只蓝白色的可爱的小熊,坐在咖啡杯里,会随着优美的乐曲慢慢的旋转。

连我都看的爱不释手。

最后,我们在音乐盒的底面,轻轻的留下我们的名字,两个人的名字刻在一起,心心相印。

傍晚的小樽天是寒地冻的浪漫,从暗沉的云层里开始的飘起洁白的雪花,行人也不匆匆,反倒是放慢脚步来体会这份安宁。

运河已经结冰,上面落满了雪花,周围房屋的屋檐上厚厚的冰凌,晶莹剔透。

“夕夕,你知道嘛,岩井俊二的情书就是在这里拍的。”

我有些意外,脑中立刻浮现那些纯白的冰雪,渡边博子躺在雪山下,妄图用如此接近死亡的方式来忘却巨大的悲伤,只是画面一闪,我想起那个飘雪的冬天,仄的玻璃作坊,充满艺术气息的小镇,眼前立刻一亮,“原来是这里啊!”

他冲着我笑笑,“很美的一个地方吧,连这么大的雪都那么美。”

“我看过情书,而且看过很多很多遍。”我轻轻的呼出热气,“那时候我想,一个人要有多爱一个人,才会做到这样的份上,可是我终究没有搞明白,藤井树最后爱上的是渡边博子,还是一直爱着的初恋藤井树。”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不。”我轻轻的摇摇头,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然后看雪花在掌中转瞬即逝,“只是渡边博子的悲伤,加上漫天飞舞的雪花,还有小樽这样浪漫的地方,会不会太过于沉重。”

他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顾宗琪,这里的雪,很美。”

“我想,有一天,德国的雪在我看来也会很美很美,不管哪里的雪,只要你陪在我身旁,都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回到旅馆后,躺在温暖的床上,再次把精致的音乐盒拿出来。

轻轻的转动,两只可爱的小熊慢慢的转了起来,发出清脆缠绵的声音,一缕缕丝线纠缠交错,粒粒音符,晶莹剔透,水滴般滴滴穿网而落,落地的刹那洒下了满地银色的珠粒。

忽然很想知道,当自己一袭白衣白裙,和身边这个男人,站在一起,对上天起誓,对地承诺的时候,是如何的光景。

听见顾宗琪叫我的声音,身子已经软软的陷入床里,我毫无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只是这一转眼,便望进那双深黑的眼睛里去,我忽然觉得他的眼睛仿佛能吸人,甚至能吸进一切事物,那样深不见底,却又似乎有淡淡的光华在流转。

也许是空气的热气熏的人有些微醉,我甚至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危险,可是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听见细密的呼吸声在耳根响起,气息竟然有些紊乱。忽然间仿佛满目漆黑,只余下嘴唇上灼人而强势的温度,我的腰被他的强壮双臂紧紧箍住,终于有实感了,透过手,他的体温传遍了全身。

我只是觉得那个吻不受控制,来势汹汹,跟他以往温柔的亲吻完全不一样,占有欲十足。

我只觉得满眼都是幻化的雪花,却是滚烫的让人忍不住轻轻的呻吟。

大概浪漫的地方,都会衍生出浪漫的感情,哪怕是一瞬间,也是惊天动地。

大概雪在半夜的时候停了,我却慢慢的醒过来,屋子里一片黑暗,也许是温度有些高,我的额头上竟然有微微的薄汗。

随意披了一件衣服倒了一杯水,站在窗户前,慢慢的啜,然后手指轻轻的划过冷冰冰的玻璃,细碎的水珠从指尖蜿蜒而下,雪花像飞舞的白蝶一样,撞到玻璃窗上,然后在空气中激起涟漪,粉身碎骨。

原来,雪可以这么美,美到极致,就是悲壮的死亡。

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在德国飘着大雪的圣诞夜,浑身堆满雪花的秦之文,在洁白雪地里蜿蜒的血迹,慢慢的干涸,还有和顾宗琪牵手一起看雪的安心。

心底一片平静。

可是,直到现在,我还不明白,秦之文对我的感情,当我看到自己账户里惊人的财富的时候,前所未有的发疯的想明白他究竟把我当作怎么样的存在。

因为他说不明白,我也不清楚,也许,如果他未曾离开,他也会遇上一个善良快乐的女孩子,就像我遇到顾宗琪一样,然后相亲相爱,一辈子不离不弃。

可是他没有,命运对他就是不公平的,早早扼杀了这样的可能。

所以他只有我,只有我一个。

窗外的古老的建筑物上落了沉沉的积雪,在晕黄的光芒下反s微弱的光泽,像及了覆盖上椰蓉可爱的牛皮糖。

忽然我的肩膀被轻轻的按住,“怎么了,不去睡觉?”

“看雪啊,很漂亮的。”指尖轻轻的在玻璃上划过,“你看,想不想松糕糖,还是奶油泡芙的?”

他噗哧一下笑出来,“真是个小馋猫。”

“顾宗琪,我刚才在想一个问题。”

“恩?怎么了?”

“我对小蚊子的感情,你知道的,我像一个家人那样爱着他,可是,我至今都不明白他对我究竟是怎么样的。”

他刚想开口,却被我匆匆的堵住了,“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你知道,过去的都是过去的了,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对不对?”

他微笑点点头,“夕夕,明天早上,我们去一个地方。”

“是什么地方?”

“不告诉你,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不,确切的说是当天的早上,我还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就被顾宗琪从床上拉了下来,他神清气爽的对我说,“还好不下雪了,快点起来,我们要走很久的路。”

那时候天,还是漆黑的一片,我从旅馆出来的时候,冰凉彻骨的空气迎面扑来,空气中还有湿漉漉的水汽,在灯光下流转,像是千万只蝴蝶在天空中一齐飞舞。

漆黑的天空下,顾宗琪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踩在雪地里,往我未知的地方前行,走了好久,天边慢慢的开始出现了亮光,只是很微弱的初晓,淡淡的像是漂浮黑暗中的浮云,一丝一缕的挂在天际,变幻的及其缓慢。

周围的路上都积了厚厚的雪,远远的,在一片洁白中我看见很熟悉,但是从未亲眼见过的鸟居——日本神社的入口,厚实的积雪,只露出一点橘色的木头。

“顾宗琪,这里是神社?”

“是啊,慢点走,这里雪很厚的。”

他扶着我一步一步的踩在台阶上,漫天雪地里,微微晨曦的光芒中,偌大的天地间,好像就剩下我们两个,相互搀扶依偎。

渐渐的,天边微亮起来,黑暗像是被覆盖过一样,不再是漆黑的深沉,仿似大片的白色和黄色混杂的染料,扑泼在黑色上,水y浸透纸上,随着纸张细软的吸收,款款的晕染开来。

只是那么一瞬间,一切好像鲜活了起来,地面上的积雪,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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