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牛庄。
继旅顺、复州之后,这里也沦为了人间地狱。
一日本随军记者描述当时的景象说:“路旁伏尸相枕”,许多民房门前,“尸积成山,尸山之间流出几条浑浊的血河”,“走进门里院内也堆满了尸体”,牛庄陷入日寇残杀的血泊之中。
于寒站在屋脊上,残存的血腥时而飘入鼻孔,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在他的脚下,是牛庄镇的一座酒坊——郅兴隆烧锅,据说是乾隆年间建筑的,在牛庄战役中,由于湘军的激烈抵抗而成为一座绞肉机,倭军虽然最终攻下,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站在高处放眼望去,酒坊中有屋舍、仓库近八十座,如果没有战乱的话,此时应该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劳作场面,而此时已沦为了倭军的一处驻扎点。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驻守郅兴隆烧锅的正是第五师团22联队第一大队,当初正是其下的第三、四中队攻入了酒坊。
第一大队暂时由执行官佐佐木大尉指挥,原因很简单,大队长今田唯一在攻打牛庄的东关时,被魏光焘麾下湘军打中了脖子,挂掉了。
大队长的玉碎丝毫没有影响麾下倭兵的好心情,驻扎在这里本就是一件乐事。
因为战火临近,酒坊老板匆忙避乱,先前存放的八十万斤粮食、近十万斤郅隆泉酒、十几万斤酒曲以及二十多万斤酒糟几乎没带走多少,湘军前脚刚来,倭军后脚便至。
酒坊陷落之后,这些都落入倭军手中,所以今田大队守着一座巨型粮仓和酒窑。如果倭军下一步攻打山海关,这里的存粮可以通过辽河运送。
尽管已经到了深夜,但许多倭军依然没有就寝,三五成群地席地而坐,抱着酒坛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时而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即使隔得老远,于寒似乎也能闻到浓浓的酒味与口臭。
离酒坊不远处是牛庄官衙,探察术光屏中,六个红点从官衙内匆匆奔出,径直到了酒坊大门外,守门的倭兵见后立即一低头,显然来者有点身份。
领头的军官走到一堆倭兵前,面朝大门的倭兵慌忙站起问候,来者抬起一脚,将一个倭兵踹了个大马趴:“八嘎!”
接着又气势汹汹地给每人赏了个大耳光,打得倭兵们嗨声不断。
耍完威风后,军官面无表情地呜啦一阵,几个倭兵慌乱跑向了酒窖的位置。
十来分钟后,每人夹着两个酒坛气喘吁吁地返回,军官脸上这才微微一动。
双方交接之后,军官带人原路返回,于寒一直等到对方进入官衙,并记下了位置,这才沿着屋脊摸向了八座仓库样的建筑。
也许倭军觉得再无战事,几座仓库中都没人值守,只是像征性的挂了把铜锁。
于寒连铜锁都没有动,揭开瓦片后纵身跳了下去,正好落在一堆麻袋上。
隔着麻袋一抓,里面的东西接近圆粒状,直径约两三毫米,高梁。
不是大米或小麦,虽然有些失望,但高梁也是粮食,于寒大手一挥,全部收入了物品栏,又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将瓦片轻轻盖住…
“丰收了!接下来,该去收割人头了!”
于寒看了眼不远处的官衙,脚尖一点脊,像只巨大的夜鹰般从夜空掠过,落在一处街角,趁着夜色疾行数步后,靠在了官衙的外墙,又确定了一下里面岗哨的位置后,擎起反曲弓高高跃起,一支支箭矢急雨般射出。
“噗噗噗——”
利刃入肉声中,倭兵岗哨纷纷捂喉倒下,在坠地的一瞬,一道黑影疾风般掠过,岗哨凭空消失。
官衙大堂内,灯火通明,一个表情阴鸷的军官盘坐正中,两侧肩章上各缀了一颗金星。这是第五师团第十旅团长立见尚文少将,左侧跪坐的是野炮兵第五联队长柴田正孝大佐、骑兵第五大队长木村重少佐;右侧则是步兵第22联队长富冈三造中佐以及其下的第一大队长{代}佐佐木大尉、第二大队长渡边述少佐。
刚才在酒坊大展威风的正是佐佐木大尉,不过在旅团长面前,完全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尽管除了直接上级富冈三造外,根本没有看他一眼,谁让他的军衔最低呢?
好在他有一个好上级,只见富冈三造举起酒杯说道:“旅团长阁下,诸位,这支那人酿造的烈酒,喝起来入口如刀,却后味绵长,和清酒相比,别是一番滋味啊!能喝到这酒,还是佐佐木君率第三、四中队攻下了酒坊,让支那人仓皇间来不及焚毁的缘故。各位共饮一杯如何?”
立见尚文微微颔首:“想不到富冈君不但作战勇猛、指挥有方,还有如此雅兴。”说罢,端起酒杯吱溜一声,一干而尽。
野炮第五联队长柴田正孝呲牙道:“哈哈,富冈君刚才那席话,倒是让我想起了支那女人,说实话,我就喜欢她们那股誓死不从的烈性,这样才有滋味…”
第五骑兵大队长木村重眼中闪过一丝炙热:“哈哈哈!柴田君说得太好了!我听过这么一句话:醒掌杀人剑、醉卧美人膝,我们好像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