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
今r,本该卫青当值。但卫妈妈的老病又犯了,再加夜来受了风寒,只嚷头身疼,于是,卫青便告了假,去长安城外的秀水村寻董大夫,给卫妈妈抓药。
秀水村在长安城的西边。卫青骑了那匹黄花马,很快就出了城。
冬天的长安城外,是闲适和静谧的。
今天天气很好,难得的蓝天白云,并没有往天最容易出现的呼啸的风声。就算偶尔有些微风,也没有恼人的树叶和野草的沙沙声。因为,光秃秃的白杨和落完叶子的灌木丛静得就像土路旁青白s的石头一样。
土路两边,极目望去,只有田地。这时候,麦田也是静谧的,所有的麦草都已经收割完,地里没有农人,也没有牛羊在吃草;几个不大的草垛,看样子是还没有来得及拉走的,静静地散立在离路边不远的田塍下;几只褐s的不知名的小鸟,偶尔在灌木中扑动一下,看上去仿佛是一些忘了落下的单片的树叶。
在这样的地方走路,心都是静谧的。
卫青策马不紧不慢地走着,享受着这那得的冬天的美景。
转过前面那道坡,就是通往秀水村的路了。卫青轻轻一磕马肚,那马加快了蹄步。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前头出来杂乱的兵器的撞击声和打斗声,卫青眉头一皱。什么人,会在这时候破坏这祥和的景s。
侧耳一听,这声音似乎就在前面的路上!
煞风景的,不仅是这破坏了静寂的声音。
转过坡来,一片洼地之上,赫然只见十来个黑衣蒙面人,正围着五个人厮杀。
卫青略看得一下,场中情况便已了然。
那五人已经是左支右绌,十分危急了。这五人中,只有两个武士打扮的人看来身手不错,算是高手,却被六七个黑衣人紧紧缠斗,无暇他顾,而另三个人,有两个是二十不到的青年:一着蓝衫,一着黑衣,一个是白净富态的中年人。
这三人,蓝衣青年和那白净的中年人紧紧护住那身材修长的黑衣青年,但是他们虽然身手敏捷,也只是勉力应付而已。那蓝衣青年左臂上早已挂彩。围住他们三个的,是三个步步紧的黑衣人,已是险象环生。
卫青下马来,将马牵到一旁。这可是他最后的宝贝,不能有所闪失。
然后才向那些人走去。他不想莽撞,只想先问个清楚,争强斗狠不是他的本x;冒冒失失也不是他的一贯为人。
“喂!各位……”他刚走上前,才开得口,未等他把话说完。一个黑衣人就猛扑过来,搂头便劈。卫青岂是轻易就会让他砍中的人,微一侧身,那黑衣人便已经砍了个空。
“听我说……”卫青皱皱眉,他实在不想打个糊涂架。
可那些黑衣人看来根本不愿听他啰嗦,那人扑空,身子一转又揉身扑来,仍是猛下杀手。
绕是卫青好x子,此时不由得怒从心起,“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如此要人x命,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来得仓促,根本未带兵刃。便随手抽出马鞭。劈面打去。
见不过是根鞭子,那名黑衣人根本不放在心上。伸刀便想将鞭子一劈两半。不料卫青的鞭子就像会中途转弯,在即将迎上刀锋时,竟然斜刺里窜开,从侧面击中那持刀的手腕。
那黑衣人只觉的手腕一紧,犹如被烙铁烫了一下,接着整个人连刀被大力一甩。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一路惊喊出声。
但这些黑衣人也当真凶悍,见势不对。便从围攻那两人处分了三人,向卫青扑来。而围攻那三人的,竟是不为所动。似乎那三人才是最终的目的。
新上的那二人也是招招致命,似乎无论卫青是何人,只要见了这事,便要要他x命。
卫青不急不燥,一条鞭子如虎尾银蛇,一人敌三,而三个黑衣人,竟然也讨不了好去。还好他不愿伤人,未出全力。
但场中情势已然大变,那功夫较高的两人去了三个强手,压力大减。精神一振,猛地一阵抢攻,硬是与被困的那三人合围。那三人情势也因此大为改观。而卫青这边,没过多久,那几个人便识相地看出自己这边远远不是对手,此时此地,莫说杀了刚才那五个人,己方能全身而退便已不错。在卫青用鞭子卷走第二个人的兵刃后,其中一黑衣人忽然退后,长长一声呼哨。十来个人便退得gg净净。
留下卫青,倒有些莫名其妙。
再看那五个人,大敌辅去,都还是惊魂未定。
便听得一人大声道: “壮士,承蒙壮士出手相救。在下感激不尽,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卫青看时,是那两名高手中的一个。此人武士打扮,满面虬髯,甚是豪壮,正急忙奔过来,
卫青心道,我不过是打了场糊涂架而已。
嘴上却说:“些须小事不足一提,在下是山野小民,没什么高姓大名。告辞了!”边说边转身就要走开。这时忽然听见一人大喊:“卫青!”
便不由得愕然转过头,他自忖自己在长安并无半个熟人,怎会有人认识自己。
只见那两个年轻人中的一个,那个黑衣青年正大喜过望地向自己忙忙奔来:“卫青!我知道你是卫青!”
待那人奔到自己面前,卫青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身长玉立,面如冠玉,极为俊秀。一时之间,卫青只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再想不起是何人来。
那人兴奋地道:“卫青!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彘呀!”
一声“阿彘”。卫青是恍然大悟。而剩下几个人,则满脸古怪。特别是那个蓝衫青年,更是瞠目结舌。
不错,这黑衣青年就是刘彻。他今r微服出宫,不想遇险,又不想危急之时有人出手相救,细看之下,更不想的是这人居然是卫青,自是喜出望外。
卫青不知他身份,当然没什么反应。可另几个眼见当今天子如此失态,已经十分惊讶,更听天子亲口叫自己“阿彘”——这是刘彻儿时的r名,当太子后早已改过,无人敢唤,更何况他如今贵为天子,更是不可提。
几人当即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这一惊,比刚才被袭也好不到哪去。
他二人已有两年多未见。这两年多来,卫青虽因环境的改观,身量增高,而脸上气s颇佳,无复当年饥寒之态。但毕竟改变不大。刘彻对他印象深刻,一见之下便认了出来。而当时,刘彻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黄毛少年,再加之遭逢大变,衣衫褴褛,满面泥污,现在卫青如何认得。
“阿彘?你真的是阿彘?”卫青奇道。
刘彻点点头,这时他兴奋激动之情虽未减,但与生俱来的矜持和帝王的尊严恢复了几分。便不再象刚才那样冲动。
“呵呵!真的是阿彘!——你怎么又被人追杀?”卫青笑道。
刘彻不由得红了脸。也是,每次见卫青,怎么都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
“上次是你的哥哥们,这次又是谁呢?”卫青半开玩笑地说。
刘彻心中如同大鼓擂中:“不错,是谁?是谁要杀朕!”
刚才被袭,几个人心中都转过这个念头,但事出紧迫,无暇细想。此时,不由的心如撞钟——是谁这么大胆子,想要弑君!一时,这五人面面相觑,竟说不出话来。
卫青一言出口,已是后悔。这似乎有刺探他人秘辛的嫌疑。再加之这几人的神s,便不由得十分尴尬。当下咳嗽一声,把话岔开去:“阿彘,这几位是……?”
“哦……这几位是……我的……呃……”刘彻眼睛看着旁边的四个人,脑子飞快转着,他不想让卫青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怎么说呢?
见这情形,韩嫣心下明白他的意思,便上前一步,拱手道:“我等几人皆是主君的侍从。谢壮士相救!”语音清朗,风度端凝,卫青不由得心下暗赞:“好人才!”
一时,公孙贺、公孙敖和黄顺,纷纷致谢。卫青当然谦逊不已。但心中却已然暗暗生疑:这四人的穿着皆为上等丝织物,再加上四人气度,哪里象普通富贵人家的侍从?特别是这个蓝衫青年,端的是人中龙凤。这样的人竟然是阿彘的侍从。这个阿彘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人?
转头看阿彘,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可怜的青涩少年。虽然那俊朗的面容上,笑容如同y光般,但却在眉宇间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气度。
卫青心中一动,正要说些什么。一转眼却见远处地平线的上方,如乌云般隐隐有一片。不由得脸s一变,道:“你们叫了帮手吗?”
“帮手?”刘彻和那几人莫名其妙,道:“不曾。怎么?”
“诺!你们看!”卫青示意到。
那乌云更大更近了。隐隐听到云中有隆隆如暗哑的雷声般的闷响。
公孙兄弟是经过战阵的人,在这个季节,北方的原野上腾起这样的烟云,只有一个原因,不由得同时脸s大变,同声惊道:“jūn_duì!”一个念头,冒在脑海中,什么人?长安城外这个地方,怎会有jūn_duì?难道是黑衣人的同党?——谋逆!一词在这五人心中,惊心动魄地现出来!
“快跑!”公孙敖冲口大喊。几人拔腿便奔。
但是,跑,跑得到哪里去。刘彻他们本来骑得有马,但忽然遇袭,马早惊跑了。只有卫青一匹马,怎么行!用腿跑吧?这里地势平缓,无遮无拦,这jūn_duì来势如此之快,跑不了多远便会被追上。
如何是好?!
藏身
跑了几步,卫青心念电转。“等等!”他大喝道。
几人停下,看着他。
他几步跑到自己的黄花马前。伸手“唰唰”就是两鞭,那马吃痛,狂嘶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而去。众人一头雾水,事情紧急怎么反而倒把马赶跑了。
“往这边!”卫青喝道。
几人心中无主,便跟着他离开土路往坡下跑去。
坡下,避开jūn_duì来的视线的地方,是村民的麦田。麦草早已收割完毕,麦田里除了几个高高的草垛,无遮无拦。看见草垛,刘彻眼前一亮,想起了当年避险的麦草堆。转头看看卫青,卫青也正好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显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说迟是那时快,刘彻和卫青迅速钻进了一个草垛。韩嫣和公孙兄弟、黄顺恍然大悟,忙要钻进去。但这里一个草垛较小。只可容得二人。情急之下,韩嫣和黄顺钻进另一个,公孙兄弟各钻了一个。
那jūn_duì来得好快,他们刚刚藏好,便听到隆隆的蹄声,把大地都震动了,身下的草垛也簌簌地随之颤抖。
这是今年才割下的麦草。今天秋天和初冬雨水很少,麦草垛里gg爽爽的,带着g草在y光下晒久了的味道。
由于草垛较小,卫青和刘彻紧紧地挤在一块。两具年青结实的身体肩挨着肩,腿碰着腿。
卫青没什么感觉,从草垛中轻轻掏了一个缝隙出来,往外窥视。
而刘彻是经历过□的人,特别是与韩嫣的关系,让他对男人也有特殊的兴趣。所以,虽然是在情势紧张之下。他仍然感觉到卫青修长坚实的身体的热度。他的心中,微微的一荡。
“你看!”这时卫青在他耳边小声说。
他连忙收敛心神,凑近那个缝隙往外看去。
这只jūn_duì的队伍并不是一下子就过完的。而是以三五十人为一队,一队过完,隔一阵,又是一队。没过一会儿,就过去了七八队。
这是什么队伍呢?刘彻心中忖度。
这些骑兵都身穿红袍黑甲,看这服s,必是汉jūn_duì伍无疑,但长安城外,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活动。也没有任何队伍调动啊!这是谁的jūn_duì呢?他苦苦思索着。
这时,卫青的声音又悄悄地在耳边响起:“江都王!”他挨得如此之近,刘彻感到他柔软的嘴唇在自己的耳廓上轻轻一拂,温暖的,羽毛般的感受,让他全身一震。而让他心中也一震的,则是卫青说的那三个字“江都王“。
不错,在几拨马队过后,相对缓行,被更多的jūn_duì簇拥的金碧辉煌的车驾上,有一面迎风飘舞的幡帜上面赫然是——江都王。
江都王刘非,是刘彻的哥哥。景帝的第五个儿子,刘彻出生前就已经被立为汝南王,后来封为江都王,一直在自己的封地。景帝驾崩之时曾回到过长安,但刘彻继位后他拜贺完毕便已离开长安。
刘彻的这个异母哥哥,比刘彻大十七岁,身形魁梧高大,孔武有力。犹喜行军打仗。景帝在位时,吴楚七国叛乱,他年方十五岁,便已上书景帝,自请击吴。景帝大喜,曾称赞道:“吾儿虎子也!”于是,任命刘非为将军,允许其攻打吴国。
吴国攻破后,景帝便将他的封地改在吴地,封为江都王。
刘非封江都王一年后,刘彻才出生。
刘非虽孔武有力,但很有人缘。对太皇太后孝顺无比,便是对刘彻的生母王太后,也是十分尊敬。不仅逢年过节礼物纷繁。便是平常,从江都到长安的大路上,如流水的都是他请安或送礼的军士。
故此,太皇太后和太后多次赞他孝顺。
刘彻继位,他是第一个率先拜贺的人,因此,刘彻对他一向也有好感。
但是,今天,是巧合吗?
这个时候,他的车驾出现在这里。这是为什么?他的到来,和刘彻刚才的遇刺有关吗?
刘彻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江都王的车驾,脑海里的思绪如海浪般来了又去,一时之间,忘记了一切。
这支江都王的jūn_duì,大约有两千多人。大部分是骑兵,还有车驾和部分士卒,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过完。等江都王的jūn_duì终于远去,连烟尘都看不到了,刘彻和卫青他们才从草垛中爬出来。
每人的头上身上,都带着g草叶和碎麦秸,十分狼狈。
但是,没有人有心思笑。
刘彻心情凝重,韩嫣和公孙、黄顺自然也轻松不起来。今r遇到的,都是可以震动朝野的大事。他们的心境同样无法平静。
而卫青,除了对刘彻的同情(因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更不知道这和一个王爷有什么关系),更多的则在担心他的那匹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的马。
刘彻要迅速离开这里,尽管,他还来不及和卫青叙一下旧。
在临行之前,他问卫青现在住在哪里。
出于某种微妙的心里,卫青不想告诉他们自己是公主府的骑奴,只是含糊地指了指长安城,说:“城南吉祥街。”
“我会来找你的。”刘彻说。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卫青看见,他那双如墨般漆黑,如星般明朗的眼睛里,有某种深沉的忧虑。
公孙兄弟和韩嫣他们也和卫青致意后随同离开。公孙兄弟很遗憾,作为武人,他们对卫青的身手手佩服得不得了。正想好好结j一番。但事情紧急,他们也只有作罢。
看着刘彻他们远去的背影。卫青的嘴唇上泛起一缕笑意。
这个自称叫阿彘的少年,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过,这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会还有和自己第三次意外见面的机会吧!尽管阿彘说过要去找自己。但卫青觉得不大可能。因为他觉得阿彘本身满身就是麻烦,根本不会有余力去找自己叙旧。
摇摇头,卫青想起自己还要到秀水村去给母亲抓药。这会儿都耽误半天了,不知道还来得及不。忽然,他猛地想到:
“马,我的马。”
卫青喃喃地说,心头猛地一沉,这可是他的老伙伴。放羊的时候就伴随着他,现在,也是他最宝贵的东西。现在,马呢?
他望望四周,伸出两个手指在口中,使劲吸气一吹。
一声尖锐的口哨划破了原野的宁静。
不多时,远方传来隐隐的熟悉的蹄声。卫青欢呼一声,蹦了起来,连跑带跳冲上坡背,远方不徐不缓小跑而来的,正是他的老黄马!
卫氏姐弟
卫青回到公主府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匆匆走进卫妈妈那间小屋。小屋里很黑,只有一盏如豆的油灯。卫妈妈在床上静静地躺着。他的身边,一个人正低着头,对着那昏暗的灯光做着针线。
灯影在墙上将她窈窕美丽的身影投影出来,这正是卫青的三姐卫子夫。
“青儿,你回来了。药抓来了没有?”卫子夫悄悄地问。
见她这样,卫青便知道卫妈妈刚睡着。便扬了扬手中的药包,压低了声音道:“抓来了。”
“拿给我,我去煎药。”卫子夫忙站起来。
“不用了。我去吧!”卫青悄悄说。
“我去!”卫子夫不由分说,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