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期无奈,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么瘦,这才是逃荒的结果。而且他们已经很幸运了,起码中途不知是因为运气好,还是他们事先准备的药材和口罩起了作用,他们一行人有因病去世的,但万幸没有人染上疫病,要知道一路上死人那么多,瘟疫可是流行得很。
他不止一次见到有人身体强壮,或者没有什么伤口,结果走着走着就倒下的。
老叶氏最终还是拉着穆子期又哭一场,这是欣喜的泪水,也是发泄的泪水。
过后,两人收拾好自己,穆子期从厨房里叫了两碗粥和一小碟青菜,两个人就着吃了一顿。
夜幕降临时,其他人陆陆续续醒来。穆子期先去外面溜达一圈,等他们吃过后,就请各房的主事人到他房间商量事情。这里除了四房的四爷爷早已去世,四奶奶王氏主事外,其他三房都是爷爷辈的过来。
听到穆子期关于下雨的猜测,其他人也很是赞同。
“为今之计是要养好身体,族里生病的人不少,而且前阵子咱们身子大亏,为了以后着想,先在这里停留再说。”穆子期提议道。
“大郎说得对,住客栈不便宜,要快些找地方搬出去,我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粮食价格没有咱们想象中的高,听说是短毛那边丰收,把粮食偷偷运过来,大米是七百文一石。”穆多粮点点头道。
“那咱们还回竹沟村么?”四奶奶王氏期待地问。她们这房只剩下她和九岁的小孙子穆子安,原先在竹沟村还好,她死去的丈夫儿子能干,留给她们祖孙三十亩良田,在族人的护持下,她把田地佃出去,每年的收入已经足够他们嚼用,还能把孙子送到村里的私塾念书。
现在背井离乡,他们这房损失最大,以后还不知能靠什么为生。即便三房、五房和他们家是亲兄弟,可那两房都是一大家子,能帮助的毕竟有限。
“还回什么回?”三爷爷穆多金眉头一皱,想起来时的路就忍不住后怕,“那条路我可不想再走了。”
“就是,俺也不敢走了,反正俺们一家都在这里,要是想回,得那边情况好转才回。”五爷爷穆多铜赞同道,“没有了大郎他爹,俺们回去也不一定能保住家里的田地,就算能保住,安平县受灾那么久,俺可不相信那些官老爷肯拿粮出来赈灾。”
竹沟村只有穆氏一族在此居住,面积不大,平地少,但开荒出来的田地却能让整个穆族吃饱饭,所以大家都很怀念,想回到以前过的日子。
穆子期干咳一声,每次听到五爷爷“俺”来“俺”去都觉得奇怪,其他长辈可不是这般说话的。不过这是小事,他听完大家的意见后,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叶氏,就道:“回去的事以后再说,依我推测,一年内是不用想回去了,老家那边估摸着还在受灾。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顾好眼下的生活。”
他说完后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先前在路上大家一起吃,现在到达这里了,三十几号人不好再同吃同住,以免积累矛盾伤害感情。于是和老叶氏商量后,他就打算把剩下的银钱平均分配,让大家各吃各的,各凭本事,又守望互助。
众人一听,除了四奶奶有些担忧外,其他人都没有意见。毕竟穆家的家规一向是树大分枝,想过好日子不能指望别人,得靠自己努力才行。要不然之前在安平县,如果是那种赖皮的人家,估摸着穆子期家里会隔三差五就有族人上门打秋风。
“先前你们每房出二十两,我们这房出四十两,加起来是一百二十两,中途的各项花费我刚才念过了,如今只剩下五十两又五百文,恰好每房分得十两又一百文。”穆子期把重新抄写的纸张递给他们看。
其他人不识字,也就走个过场,闻言纷纷道二房吃亏了,对于花去的银子则是内心滴血,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花费八十两银子,要是在乡下,一大家子每月都花不到一两,只是想想那些粮食和药品的价格,众人只能默认了。
穆子期没有多言,就算已经放出风声说这次携带的细软极少也掩不住他们家家底最厚的事实。
因为房费只交到后天,所以从第二天早上开始,大家就开始找地方住,包括刘家兄妹也是如此。穆子期知道刘家兄妹已经去过当铺一趟,所以并不担心他们没有银子。
林县比安平县面积大有一倍有余,最近又涌入不少灾民,所以合适的房子很难租到。穆子期把整个县城都快跑遍了才找到一处地势高又合适的,最后狠狠心,考虑再三后,还是以一百五十两的价格买下这套一进的小院子。
他打算在这里至少停留三个月,买下院子正好合适,不用担心随时被房东赶走。再者,难民越来越多,三个月后他转手也能卖出去,亏不了多少。唯一令他遗憾的是,老叶氏的两支金钗被他卖出去了。
而他们旁边的院子是大房和刘家合租,大家正好有个伴,其他三房也是差不多租在一块儿。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开始调养生息,努力养好身体再去找活干,闲暇时间都在街上晃悠,打听各种消息。
穆子期和其他族人一样,刚一搬家就立马跑到几家粮店购买到三百斤粮食,要不是粮店每天出售的粮食有限,他还想多买一点。就算如此,他仍然每天派陈香去买,能买一点是一点。
这样安定的日子刚过没几天,大雨倾盆而至。刚开始大家还欣喜,认为能缓解灾情——先前的几场雨太小,没想到雨是越下越大,从早到晚没个停歇的时候,一连下了三天,这时候大家开始意识到不妙。
灾难总是接踵而至的,与此同时,城中粮食的价格开始疯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