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问:“外面作坊坊头如何?”
“大娘娘,仿佛之,名称略有不一,有称作头者,有称坊头者,有称务头者,亦良莠不齐,有主人软弱,坊头奸恶者,便会出现奴大欺主之事,更有甚者,将主家产业霸于其名下。”
其实与后来的公司差不多,创始人若没有本事,或者引入强势的资本,往往便被资本与众股东联手,将创始人踢出管理层,只不过后者可能做得略文明一点,前者更野蛮。
“大娘娘,固坊头之择须慎之又慎。”
沈氏乐了起来:“昌郝,予不问坊头如何欺主,乃是问如何约束坊工。”
开始时沈氏以为只是监督,进入作坊才知道不是。尽管前两天刘昌郝用了强硬的手段,替沈氏她们扫平了许多障碍,但这么多女工上工,诸事纷至沓来,也让沈氏头痛了。
“大娘娘,辛苦辛苦。”刘昌郝拱手,他说完开始做事。
刘昌郝就着自家伐下来的杂树,开了三炉窑,余下的木炭,也懒得雇人伐木,再说,如今木也越来越难伐,只好花钱去买。不过鞭炮虽用了不少火药,用量大的还是焰硝,木炭用量并不多。刘昌郝还巴不得它用得多,成本会更低,但这个比例,他是改变不了的。
上次去京城刘昌郝又买了许多石炭,韦小二便问,石炭也能当木炭用,刘昌郝说不能,大伙便不解。
石炭就是煤炭,煤炭有无烟煤与有烟煤的区分,很难说清两者的燃烧值。京城每担石炭售价是四百余文,这里的担就是石,煤是无烟煤,在刘梁村买木炭每担也要四百多文,有烟煤则更便宜,只有三百来文。木炭燃烧值为5300大卡到7000大卡/千克,煤炭差别很大,从4000大卡/千克到10000大卡/千克,当然,刘昌郝也甄别不出来煤炭的优劣,权当是两者差不多。
放在取暖上,煤炭比木炭要划算许多,至于有烟煤的什么,不就是冒点烟吗,谁会在意?才开始创业,荜路蓝缕,各方面都要算一些小账的,那怕这批鞭炮结束,家里的资金也不能称为宽裕,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况且身上还背欠着有利息的巨债。
京城贵人家开地坑取暖,刘昌郝建作坊时也开地坑。
于地下用土坯建设了几条管道,上铺木板薄土,压实,作坊边上又立起一个高大的烟囱,管道直通烟囱。又于作坊边上挖了一个“地窖”,不敢离得太近,与作坊隔了有近二十步。地窖里建设大火灶,火灶边上也通管道,与作坊管道连在一起,地窖上又盖起一间小屋,以遮风蔽雨,遮风比蔽雨更重要,得防止火星四散。
刘昌郝将庄母叫来,让她专门看管这口土灶,运来石炭,将它们放在土灶里点燃,烟从烟囱里冒走了,热量却随着管道漫长的盘旋后,渐渐腾至地面。
不一会儿,作坊渐渐变得暖和,想达到空调的作用是不可能的,也达不到地暖的作用,但至少比外面的气温要高得多。天冷了,手脚会变得更笨拙,做活也不灵活。有些举措,虽花了一些钱,但能保证了做工效率。
多数女工家境很不好,衣服也比较单薄,随着室内温度的回升,一起发出欢呼声。
刘昌郝走回作坊。
上次他开除十人,还有的妇女比较懒散,害怕被开除,做活虽慢,但收起了小心思。然而刘昌郝仍嫌效率低了,朱三不止拉来这批契单,后面还不知会拉来多少契单,一千多贯是不可能的,万一又拉来八九百贯契单呢?不能等惠民河冰封起来,用牛车一车车拉到京城。
于是刘昌郝先将大伙叫停。
“吾所聘牙人,又替吾家拉来数百贯契单,后面仍有之。诸位,汝等做工时间益长。”
有的妇女反应慢,作一头雾水状,刘昌郝也不让她们自己思考,继续说:“明年益多,清明端午一批,中秋重阳一批,冬至元旦一批,足以使尔等做七十天工。”
这回是懂的,七十天工,若是一人做工,仅工钱便得四千多文,若是两人做工,能得八千多文,比九成人家一年的毛收入还要多。随着许多人看向牛岭寨一家几口,这家子更狠,一下子来了四人做工,敢情仅是工钱,一年下来,便让她们一家进入四等户行列!
刘昌郝继续说:“许多人说吾不类吾父、吾祖,吾亦是为诸人所逼也,吾家终是三代积善之家,吾契单多,给汝等亦会多。”
“故吾调整奖励数额,最佳前十人者,奖励四千钱,次之二十人,奖励两千钱,次之三十人,奖励一千钱,次之四十人,奖励八百钱,次之五十人,奖励五百钱。”
前面所说的贯乃是官贯,现在变成了千,也就是缗,翻了一倍多,最后面的五十人翻了五倍。
许多女工雀跃起来。
前十名是很难的,前三十名也不容易,那么前六十名呢,前一百名呢,前一百五十名呢。
沈氏暗中拽了一下刘昌郝衣角,两人走出来,沈氏说:“昌郝,须许多钱。”
“大娘娘,不多,不足百七十缗钱,朱三替吾复拉来七百多贯契单,后面仍有数百贯之巨,不如此奖励,冰封前,吾契单无法完成也。”
或者再请人,人好请,然而作坊就这么大,况且请来的人又要重新教导,重新熟悉,更来不及了。
“为何变得如此之多?”
刘昌郝如何回答,他又抄袭了两首词,让京城某个大嘴巴宣扬一番,引起更多人注意到了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