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生活平静如水,沈阕兰的到来如同落入水中的一枚石子,漾起层层波纹。如今波纹渐去,重归平淡,临清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何滋味,只觉隐隐伤感,叫人眼眶发酸。
他立了许久,才缓缓往家走去。
马车上,沈阕兰红着眼睛,眼泪擦去一滴,又涌上一滴。
李三道:“夫人放宽心,堂少爷既愿意留在此地,夫人不必再因此伤怀。”
沈阕兰道:“他若觉得此处心安,我也不便多劝,只是分别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了,却又要匆匆分离,叫人心头悲凉。”
“聚散有期,夫人切莫悲戚甚矣。”
沈阕兰笑道:“跟着你那书呆子老爷久了,也会说些文绉绉的话了。”
李三微微脸红,“夫人见笑了。”
沈阕兰缓缓叹出一口气,望着窗外后退的景色,感慨道:“罢了,天命无常,无从怨起。至少他身边还有个人伴着,总不至于太难过。”
李三沉默了一下,道:“夫人觉得,小公子与堂少爷……”
话到一半,不敢再说下去。
沈阕兰笑了,挽了耳边的秀发,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我那样傻,真当临清是絮堂哥的书童。”
李三诧异,“那夫人为何——”
沈阕兰叹道:“男子又如何,只要能真心伴着絮堂哥便够了。想沈府那样多的偏房、仆人,临到落难,愿意留下的竟只有一个小公子。冲着这份情意,我也不忍反对。”
李三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专心赶车。
沈阕兰悠悠喟叹,只盼那小公子能从一而终,好生对待沈絮。
沈阕兰走后,沈絮神消沉了几日。
临清知他心里不舍,不敢多言,只默默陪在他左右。
午后的天阴阴沉沉,要下雨又不下的样子,临清抱着兔子从屋里往外看,有些担心沈絮。
快到放学的时候,雨忽然就落下来了,倾盆而下,浇得人措手不及。临清想到沈絮没有带伞,连忙把兔子放回窝里,拿身子系好得它乱跑,然后拿了伞锁了门,一头冲进雨里去接沈絮。
田地耕作的人们被这忽如其来的大雨浇得纷纷往家跑,人影匆匆,偶尔撞上了,村人还惊异地问:“小公子要去哪里?还不快回屋躲雨。”
临清撑着雨伞,却抵不住细雨斜风,衣裳早已湿了大半。
“去接夫子。”
村人在他身后喊,“等雨小些再去也不迟啊!”
临清恍若未闻,固执地冒雨往学堂去。
学堂里,一众孩子趴在窗前欢呼不已,为这变天之势感到新奇快活。
沈絮坐在堂中,望着漫天雨丝,思绪不知飘去何处。
王子骞指着雨中的一道人影大喊道:“临清哥哥来了!”
小孩们纷纷唤道:“临清哥哥!”
沈絮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到雨里一道削瘦的身影摇摇晃晃走来,举着的伞早就吹得东倒西歪,整个人都快被风吹跑了一般。
他连忙冲到檐下,把人拽回屋里。
临清一身都浇湿了,青丝贴在脸上,嘴唇都冻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