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抽兵役的事情,屯子里的人都吓到了,里正又说,当今圣上英明,现在兵役不按人头抽,一个户籍下只抽一名兵役,只要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男丁皆可,有家里不愿服兵役的,一个名额十二两银子,一时,村里各家各户愁云惨淡的。
顾小满家也发愁,银子他家半个也拿不出来,他爹顾老三是家里的当家人,再说年纪也大了,肯定不能去服兵役,上面两个哥哥,听说抽兵役,早就躲到山上去了,再下面一个弟弟,才刚刚十岁呢,这不上这下的,就只剩下一个顾小满了。
顾小满他娘顾李氏期期艾艾的对当家人说:“要不就让小满去吧?”
顾老三抽了几口旱烟,这儿子虽说憨头憨脑的,但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哪里就舍得把他往火坑里送啊。
顾李氏见当家人不说话,抹着泪哭道:“这可咋办啊,就是把一家子全卖了,那也凑不出十二两银子啊。”
看着坐在墙角抠土的憨儿子,顾老三沉思了大半日,对顾小满说;“老四啊,地里的庄稼活你做不好,以后娶个媳妇儿都难,要不就到军营里去闯闯?横竖人家还管吃管喝呢,说不得有造化,老顾家还能出个军爷,再说了,跟鞑靼国都已经不打仗了,哪还用得着上前线啊!”
顾老三这话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儿子来着,不过顾小满木呆呆的也想不清楚,他就知道这几天他爹他娘愁的都老了好几岁,于是问:“我去了,娘就不哭了?”
他娘顾李氏哭得更狠了,谁说她的憨儿子傻呢,这话说得她心肝都疼了。
顾小满想了一下,对他爹娘说:“叫大哥二哥回来,我去服兵役!”
他这话一出,家里几个人抱头痛哭。
哭完了,该去还是得去,顾小满拾行装准备往县城里去,他们这些兵丁要先在县城里操练三个月,到时再统一分到各个军区大营,走时顾小满他娘咬咬牙,给他扯了两身粗布衣服,又给他做了几双鞋,把顾小满乐的见牙不见眼,从小到大,他穿的都是他哥的衣服,这还是头一回穿新衣。
半个月后,顾家屯的征兵结束,大多数人家里都是拿不出十二两银子的,转眼便到了启程的日子,所有征选的兵丁由里正先送到镇上去,顾家屯的乡民们眼巴巴的跟着送了一岗又一岗,最后一直到看不到人影,这才罢了。
不提四里八乡的兵丁如何在县里操练,只说七月过后,一千一百余名兵丁被送往州府,再由守备大人统一派兵护送至定州。
不知不觉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月,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了,所有人都显出一副疲态,只有顾小满,看到山觉得有趣,看到水有趣,就是看到一棵树,也能兴致勃勃的说上半天。
“进宝,我刚才看到一只飞得老高的雀儿了,宋卫长说是老鹰,咱们老家那儿没有这种雀儿!”
为了防着这些兵丁逃跑,他们一天只吃两顿饭,每顿就发一个苞米窝窝,都是正在长身体的小伙子,每天又要行军,个个饿得腰都直不起来,唯独这个顾小满,跟他们吃得一样,但神却比吃饱喝足的卫长还好,简直跟个石头人一样。
名叫进宝的少年望了顾小满一眼,他问道;“小满,你不饿么?”
这话他不知道问了多少次,顾小满每次也跟着点头,他说;“饿呀。”
在家里,一年三百六十五,顾小满恨不得有三百六十天吃不饱,所以他早习惯了。
“那你还有力气东张西望的?”张进宝是他们隔壁镇的人,家里也是兄弟姊妹多,所以跟着同村的张示一起出来当兵,在县里操练的这些日子里,他跟顾小满两人睡隔壁床铺,两人性格合得来,又一起分到定州,所以一路上都会互相照应。
“省着力气,别等会儿又喊饿!”张示看了进宝一眼。
张示跟进宝同村,他比进宝大几岁,父亲是个老秀才,在乡里开馆授课,虽不比那些乡绅财主,但家中境况到底比在地里刨食强,谁知好景不长,他爹生了一场重病去了,不到半年,娘也跟着走了,张示跟着叔叔家一起过活,他叔叔一个种地的,家里也是七八口人,张示自然过得也不好,今年抽兵役,张示不愿再过寄人篱下的日子,一咬牙,便跑出来服兵役了。
“不许说话,赶紧赶路!”腰间跨着刀的宋卫长在远处吼了他们一声。
队伍里又安静下来,所有人一起默默赶路,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欢呼;“到了!我们到了!”
顾小满远远望去,前面是一座又高又大的城楼,上面有穿着盔甲的士兵走来走去的巡逻,城门上刻着两个很大的字,顾小满不认识,不过他猜应该写的是‘定州’两个字。
☆、第2章
宋卫长远远看到城门上头‘定州’那两个字,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到了,赶了这么个把月的路,风餐露宿不说,这么多兵丁要稳妥的送到地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守门的除了几个当兵的以外,另外还有个戴儒巾的男人,这是定州城守备大人底下的书办,他是几日前就接了通知,这会儿与宋卫长见了而,先核对了他的路引和文书,接着就拱了拱手,说道:“宋卫长,这一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