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幼时的冻伤会沉寂、却似乎永远也好不透彻,每当她在逆境中四处碰壁,它就隐隐地发疼,像是提醒着她仍然是从前那个怯懦的汉人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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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半晌才听明白,原来五月里那屡禁不止的青白盐竟是她运往大宋的;而如今,又多半是为着犯禁走私者愈发少了,才如此挫败和颓丧。
他和天成曾经为青白盐一事烦扰得辗转反侧,如今见了这始作俑者,连从前的那些恨意都渐渐消散开去,只余下心底一处隐隐地难受着。
“哪里有说的这般容易,”狄青故作轻松地笑道,“这事可让范大人头疼了许多天,只怕比修筑扞海堰时还难些。”
百花自然也是知道范仲淹的——天禧五年范仲淹在泰州沿海筑堤、重修扞海堰一事也是有口皆碑,可为名垂青史之美谈。
而她,不过小小女子,怎能与这位名动天下的大相公相提并论。
明知狄青这话是哄她,她却真切地生出几分喜悦,抬头望着狄青追问道:“那,范大人是做的什么对策?”
火光爆出两声清响,狄青回头拨弄柴火,故意避开这问话。
“我也不教你为难,你冒险进犯冶铁务,又执意要抓我的精骑走,大约是想问问这军器司的事?”见狄青回头,百花眸子一转,竟带上了几分笑意,“你先问我,若你觉得合算了,再同我说说范大人的对策?”
狄青闻言挑眉,直截了当道:“可射三百步的弩机如何制得?”
“我不知道,”百花坦然道,“即便我知道、教会了你,大宋的jūn_duì也用不上。”
“嗯?”狄青见她已从方才的自艾中脱离出来,心中有些莫名的轻松愉悦。
百花笑道:“一则,制这弩机所用的、三尺有余的牦牛角,是大宋有不起的;二则,贵国朝廷固步自封、抱残守缺,竟让一群文人来统领战场,就凭你这小小的无阶武官,还能干涉军器之事不成?”
虽出言不逊,却是在理,狄青含笑点了点头方道:“范大人说,要以李继迁时的青盐之事为前车之鉴,将蕃汉之户分而治之,减轻蕃族量刑,叛逃之事便可避免。”
百花好奇道:“汉人安土重迁而不肯叛逃尚可想见,蕃户却是不以其归属为意,怎么刑罚轻了、反而没诱使羌人犯禁?”
狄青低头思索片刻,反问道:“袭击镇戎军一战的军师是个汉人?”
“他叫张元,陕西永兴军的人,早年间殿试时黜落了,大抵是郁郁不得志,才奔逃来大夏国。”百花据实以告,罢了又忍不住叹道,“他也算个人物,只是好大喜功、太好战了些;我同他不是一路人,旁的也不知道了。”
狄青立时回想起来宥州那晚听到巴勒的闲话,追问道:“宥州军中的巴勒是他的人?”
百花不料他消息这样灵通,应声笑道:“吴昊和张元是同乡,他二人奔逃往兴庆府后、为博得陛下关注才特意改了这犯忌讳的名字;巴勒是吴昊手底下的,也算是张元的示下吧。”
——如此说来,那日那位小吏所说、要尚公主的张大人,就是张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