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昊瞧见精兵鱼跃而出,当即下令撤退,不料大夏国的士兵踏入了宗哥河里,就再也没能出来。”
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朗声道,“宗哥河为何突然变深?唃厮啰又用了什么计谋?咱们明儿再来分解。”
茶肆堂子里,狄青和展昭相对而坐,两人喝尽了杯中的茶水,起身往外去了。
时节已过了九月,街边道旁的高树枝也尽黄,汴梁立时有了些萧瑟之感。
“狄兄以为,唃厮啰用了什么计谋?”
自端午相识以来,两人常常约至此处听书论事,展昭原是不好推脱来了一回,哪料与狄青愈谈愈觉投机,竟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
狄青笑道:“李元昊渡河时插旗为识,若我是唃厮啰,便暗中派人移换旗帜;届时只消正面猛攻,引得李元昊往后渡河而逃,定叫他有去无回。”
展昭原以为唃厮啰巧用汛期发难而败夏军,此时听狄青一点,不由得叹道:“妙啊!狄兄可为良将之才。”
狄青笑道:“行军打仗,万变不离其宗。我不过是多读了几本兵书占了便宜,比不得展大人见微知着、洞察秋毫。”
展昭忙道不敢,又想起一事来:“近日听闻夏军已入主河套地区了,李元昊若能破了甘州回鹘,震慑了河湟唃厮啰,西边再无大碍,只怕要东进了。”
狄青正忧心此事,问道:“不知延州一带可有军事调动?”
展昭点头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想来很快就有募兵令下来,狄兄需得留心着。”
狄青七月里得了举荐,已调往骑御马直去,选补了散直。
如今得了官身,更有御龙直李大人赏识,狄青想着这事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等到诏令下了再去走动,也省得别人说他心思活泛、阿谀奉承。
…
不料这一等,竟等到了年关。
狄青和张衷李宜二人如今不在一处当差,休沐也排不到一块,因而每逢节休定要聚在一起吃酒闲话。
张衷瞧着狄青颇有些郁郁寡欢笑道:“大哥如今在宫内当差,若能在官家面前得了脸,往后便是想不着的富贵荣华。到那时,大哥可别忘了提拔兄弟。”
“大哥能使一石七斗的弓,被选入御前是早晚的事。再瞧你来,能射上一石就不错了,要让大哥提拔,你也得先够得着。”李宜毫不客气地笑他。
张衷细想深以为然,嘻笑道:“如此说来,大哥还是去边关的好——天高皇帝远的,也让我狐假虎威一回。”
狄青知道二人是想法子说笑替他解愁,心绪稍宽、便将展昭的话同二人说了。
张衷拍腿高呼:“好啊,到那时,大哥往延州大展身手,我二人也跟着大哥沾沾功劳、讨个官当当。”
“是了,我二人早已誓死跟随大哥,管它西夏北辽中汴梁,在我们眼里都是一样的。”
狄青感念二人义气,叹道:“如今已入了冬,自此往西北,路上皆是冰天雪地,不易行军,想来真有诏令、也得等到开春去了。”
张衷替他满了一杯酒,笑道:“这些事自有高官重臣去操心,我等小民忧心也无益;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狄青闻声点头,抬了酒杯笑道:“过两日除夕,玉家伯母邀我们到通济巷吃饭守岁去。”
自端午结拜以来,三人已往玉府上去过几次,玉家二老为人亲和赤诚,玉玲儿更是不时替他们送些吃食杂物来。
张李二人本就是孤儿,时日一久,已将玉家当作自己家了。
此时听得这话,李宜连声叹道:“玲儿妹子和郑兄定了亲,就是半步迈进郑家的门槛了,别说伯父伯母,就我这心里,也舍不得。”
张衷却笑道:“妹子能嫁到郑家是好事;伯父伯母嫁了女儿,却还有三个儿子,我们常常走动着,也不见得比妹子在时冷清。”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地闲扯,脚下的酒坛子已渐渐空了,七歪八斜地倒在地上;屋内暖融融的,窗外却是寒风萧瑟,雪下得愈发紧了。
...
景佑四年冬,夏军于河套平原击破甘州回鹘。得陇望蜀之际,李元昊却不趁势进发,反掉头回师河湟,率领大军循阿干河攻破兰州诸羌,进军马衔山。
数月之后,夏军于马衔山筑成瓦川会城、以断绝吐蕃和宋朝的通路。
景佑五年,吐蕃唃厮啰zhèng quán发生内乱,李元昊乘机策反郢城俞龙。
重赂之下,郢城俞龙带领万余人投降,与李元昊结为儿女亲家。
李元昊从吐蕃战场脱身出来后,即刻率军攻取瓜州,直抵沙州,又回师占领肃州——至此,大夏国完全将河西走廊收入囊中。
硝烟四起的丝绸之路,终于恢复了百年前的平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