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一纯来到体育馆的时候,果然只看到连城一个人还在球场上练习。阎一纯本来想立刻向他对自己的迟到道歉,但看到他专心训练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扰了。
和她第一次见到连城时一样,连城正在重复着奔跑、跳跃、上篮的动作。她眼带笑意,不自觉地眉眼弯弯,痴痴地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儿。还是连城先发现了她,丢下球就向她飞奔过来,想要抱她,却又急急刹住车,笑道:“一身汗味怕熏着你。”
阎一纯摇了摇头,主动向他迈进了一步,笑着说:“不嫌弃你。”又捡起滚落至她脚边的篮球,笨拙地拍了几下,问连城:“你能不能教教我篮球啊?”
“怎么,阮娇批评你了?”
“也不是,就是,想更理解你……们一些,我是经理嘛。”阎一纯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
连城点头,接过阎一纯手上的篮球,就开始拍了起来,边拍边说:“篮球的话要先学会拍球,找手感。很多人以为拍球是用手掌触球,其实不是的,拍球应该用手指触球。”演示了一会,他又重新将球交回给了阎一纯。
看起来听话懂事的篮球,一到了阎一纯的手上就变得有些暴躁了。阎一纯明明觉得自己是在往同一个方向使劲,可是球却偏偏向四面八方逃走。要么就是感觉自己明明用了力,球却弹不大起来,导致阎一纯越拍越低,到最后甚至快要蹲下了。她一怒之下加大了力道,没想到竟然用力过猛,导致反弹回来的球直接砸中了她的面门。
“痛痛痛痛痛——”
阎一纯捂着脸蹲下。连城慌忙凑过去,连身问没事吧没事吧。过了好一会,阎一纯才缓过来,重新站了起来,回应道:“没事了,不疼了。”
连城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面部肌肉主要用来憋笑,而眼底有着50%心疼和50%的不可置信,像是在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被自己拍的篮球砸中?哦,原来被砸中的是我家宝贝。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憋住,心中还是记着自己身上的汗味,也不敢太靠近阎一纯,站得远远地向她的方向弯下腰,伸手揉了揉她被撞得红扑扑的脸,嘴上说着:“还好还好,鼻梁还在。”
听到这句话,阎一纯直接气成一只小河豚,宣布暂停她学习篮球的计划。连城也没说什么,只拾好了东西,拉着她一起去饭堂吃晚餐。
吃饭的时候,阎一纯又想起了阮娇的教诲,问连城:“你当初是为什么开始打篮球的呢?”
“我小的时候身体比较瘦弱,刚好我爸妈那时候很忙,又嫌我太闹了,就让我大伯帮忙照顾我。我大伯以前是职业篮球运动员,就教我打球了。”
“所以一开始是为了强身健体吗?那后来为什么一直坚持下去了呢?”阎一纯托着腮问。
“哎,这个故事说起来很长啊……”
连城尝试组织了一下语言,向阎一纯描述道:
原来,连城的大伯母在连城出生不久就因为抑郁症自杀过世了,他的大伯很久都没有真正走出来,一度也出现了抑郁的症状。他们两人没有孩子,连城的父母把爱好上房揭瓦的连城送过去,其实也是希望孩子的活泼能够感染一下他。其实连大伯很多年都不打球了,是因为连城的学艺请求才重新捡回篮球的。结果他开始打球后,神状态竟然又慢慢好了起来。
“所以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运动好神奇好酷啊,可以让让不开心的人重新变得开心。”
阎一纯想了想,却反驳道:“可是,他恢复也不见得是因为篮球吧,也可能是因为有你陪着他啊。”
“应该也有影响吧,但是运动真的会让人坚强的。你看,有那么多作家画家自杀,可是你能回忆起一个自杀的运动员吗?”
阎一纯摇了摇头,她的印象中确实没有这样的存在。
“是啊,因为训练实在是太苦了,每天都在挑战自己的极限。运动员连这样的痛苦都能忍受住,那还有什么不能坚持下去呢?而且,我相信,能自由控制自己身体的人,一定也是能保持好自己神状态的人。意志和身体,其实是相连的。”
说这段话的时候,连城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愉悦的光。这是阎一纯今天内第二次听见“自由控制身体”的说法,这个认知让她陷入了沉思。连城看着托腮望着他一动不动的阎一纯,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补充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说到底,我打篮球可能只是因为我喜欢而已吧……”
嗯,喜欢。阎一纯已经接受这个曾让她感到陌生的词汇了,也开始接受,人可以因为单纯的喜欢去“浪”一些生命,去做不够务实理智的选择,去抓住可能只有一瞬间的快乐。
没等阎一纯陷入更深入的哲学思考,连城又继续说:“我觉得你跟着学学篮球挺好的,锻炼一下身体,不然天天赖着我不让拔出来——”
“呸呸呸——”阎一纯慌忙伸手捂住了连城的嘴,连城却不紧不慢握住了她的手,继续道:“小心年纪轻轻身体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