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越剑在手中微微抖动,提醒着他莫要激动,裴云舒压下这些情绪,“掌门师兄既然如此说了,那云舒便同你一起。”
云景的手狠狠颤了一下。
师弟已经被封住了记忆,可只封住了他想要离开师门的记忆,那剩下二十多年,那二十多年——在抽掉情丝之下,他竟是连掌门师兄还要不可信吗?
心神巨荡,他额角突突,握起的手背上可怖的青筋已经凸起。
“师弟,”他以为此时的声音应当是沉稳可靠的,但出口了才发现,他的语气就如同乞讨者一般的低下可怜,“师弟,留在师兄身边。”
裴云舒闻言,终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掌门师兄也一同看去,这一看就惊骇道:“云景,你——”
云景的黑眸中泛着血丝,他恍若没听到这声惊呼,眼睛还定定看着云舒师弟,满是乞求之色。
竟是隐隐有入魔之态!
掌门师兄脸色一变,也不顾是否会被其他门派发现了,扯起云景便上了剑端,想要带他快快上了高台去找师父,但云景却挣开了他的手,固执看着裴云舒,“师弟。”
单水宗的师兄弟们对无止峰上大师兄云景的执拗早就有所听闻,平日里打趣的说法,便是说他像是一头牛,不撞南墙不回头。
这样的性子,先前只会感叹他在修炼上的事半功倍,如此一颗坚定之心,再加上天资出众,早晚都会有一番作为。
可掌门师兄此时却惊心不已,这时才知道越加固执的性子,就越容易涂加执念。
裴云舒也是心中一惊,他二话不说,快步上了掌门师兄的飞剑之上,“师兄,走。”
他这一上来,云景就勾起了笑,他眼中血色如潮水般退去,面容沉静了下来。转瞬之间,那些入魔之态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师弟还是担忧他的。
他此时的样子如同平日一般,但掌门师兄反而越加严肃了面容,脚下飞剑转瞬之间便已朝着高台冲去。
三师兄站在原地,回过神后,他沉着脸将折扇往空中一扔,随即踏到折扇之上,追上前方的师兄弟。
高台上的凌野真人远远见自己的大弟子带着师弟们赶往此处,他眉间皱起,心生不妙之感。待一行人落了地,就问道:“发生了何事?”
掌门师兄上前一步,面色严肃地在师父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他使了隔音的法术,裴云舒未听见他说的话,但也知晓他是在说什么。他同大师兄和三师兄走到凌清真人身后,一同向师祖和各位大能们行了礼。
因着师祖就在身前,裴云舒十分心神都用来装成“情丝”被抽走的模样,见到了烛尤,也硬是忍下了面上的柔和。
目光平静无波,只专心看着脚下。
直觉不能被师祖发现。
如若被他发现,他不知师祖会做出什么事。
凌清真人眉间同样皱起,他看向云景,“发生了何事?”
云景面上惭愧,三师兄上前一步同凌清真人低声道:“师兄刚刚……有入魔之态。”
凌清真人面上一愣。
不远处的凌野掌门也是面色一肃。
他们说的话,自然是瞒不住无忘尊者的耳朵的。
无忘尊者神情更冷,裴云舒只觉得一股风力围住他的周身,轻柔地将他推到了无忘尊者的身后。
将裴云舒护到身后之后,无忘尊者转身问道:“你可无事?”
其他的弟子刚刚入魔,他却是问云舒师弟有没有事。
三师兄冷冷一笑,师祖说是入了无情道,但恐怕心中的龌龊比他只多不少。
为何独独抽了师弟的情丝,此番又如此关心师弟,莫不是因为自己是修无情道,无法获得云舒师弟的情意,便也想让别人也获得不了吗?
心中恶意滋长,明明对方是师祖,但三师兄此时却是止不了这些恶意。
他将师弟护在他的身后,同样身为男子,一个小小的举动,云蛮便能看出师祖对师弟的独占之心。
着实惹人生厌。
裴云舒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
无忘尊者克制地移开视线,他轻挥衣袖,转眼之间,几个人已经身处另外一方空间。
外界还是在看台之上,但周围的空气却泛起水般的波纹,这波纹将凌野掌门连同凌清真人和席下弟子都圈了进来。
凌清真人的面容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云景,你是怎么回事!”
这一方世界安安静静,旁人窥不进来,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连半分风声也无,凌清真人这一句饱含怒意和不敢置信的话便极为清晰入耳了起来。
烛尤面无波澜地站在一旁,眼神却放在了裴云舒的身上。
但没看一会,便又移开。他还记得裴云舒叮嘱他的话,莫要多看,否则他的心口会跳的过快。
烛尤对这些人没有兴趣,脑中开始想着如何将那红色粉末拿到手中。
又想让裴云舒见着他心口便跳的那么快,又觉得若是因为药粉才跳的快,他就万分不悦了起来。
裴云舒不知他脑中想法,此时垂着眸,静静站在无忘尊者身后。
云景听到师父的质问,垂眸行了一礼,转而面向了无忘尊者,深深弯下了腰。他的面容上看不出是何神情,但声音却是平平稳稳,“师祖当真抽去了云舒师弟的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