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胭脂,”裴云舒指尖轻轻擦了一下胭脂,在自己手背上拉出一条红丝,他看着这红丝,道,“师祖,你可喜欢?”
这声问得轻,听在无忘尊者的耳里却如雷贯耳。
他攥紧了手,指甲伤了掌心血肉,才能用一副平淡无波地表情道:“尚可。”
他的目光投在裴云舒的手背上,裴云舒的手白皙干净,唯独这一抹红意深深刺入别人眼中。
无忘尊者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执起裴云舒的手,为他擦去这抹胭脂。
他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在他还是云忘的时候,便在山下一眼相中了这个胭脂,只因当时想着,云舒师兄唇色总是苍白,若是染上红意,应当分外动人。
可裴云舒却不喜欢。
无忘尊者的记忆实在是好,哪怕现在回想,都能想起那日摊位上摆了多少胭脂,他那日送给裴云舒的胭脂雕刻的是高山流水,但他看中的不是雕刻着高山流水的胭脂,而是另一盒放肆至极的……
师祖面上染上薄红,他倏地放开裴云舒的手,好似烫着一般,又往后连退数步。
裴云舒将这盒胭脂放在一旁,又将手背在身后,他直直望着无忘尊者,抿了抿唇,道:“师祖,若是你喜欢,那日和弟子说的话可还算数?”
无忘尊者正面红耳赤,闻言,脸色又瞬间冷了下来,他闭了闭眼,将镇妖塔给了裴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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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裴云舒走了之后,无忘尊者便独自一人在房中站了半晌,他的手中突然现出一块莹白玉佩,玉佩入手温热,冰冷的指尖一触,就有一丝刺痛感传来。
无忘尊者垂眸,握紧了这块玉佩。
心不动,则魔障不生。
他念了几遍清心咒,余光却瞥到桌上胭脂,心中一悸,脑中闪过裴云舒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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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舒抱着镇妖塔,被青越剑载着下了山。
到了半山腰上,他就跃下了剑,独自一人进了书房之中。
灯光亮起,黑金两色的镇妖塔被放在桌上,裴云舒细细看着这塔,不放过任何一处。他试着去推了推塔的黑门,可门分毫不动。
这塔看着一点儿也不好看,裴云舒趴在桌子上,盯着门处,轻声道:“有人在吗?”
塔没有动静,但裴云舒不气馁,他离得更近,袖袍搭在桌子两侧,“可有人在?”
话音还未落,塔尖就轻轻颤了一下。
好像有东西正在里面往外冲撞一般。
裴云舒看得清楚,塔中关的分明是各种妖怪,说不定还有不少作恶多端穷凶恶极的大妖,谁知道撞着它的是好是坏?但他却不惧怕,非但不怕,还有一股雀跃之情油然升起。
他想起那日在水潭师祖曾说过的话,便站起身,凑近塔尖,仿若询问一般,语气却软得如同说着醉后梦话。
“蛟龙?”
塔静了一瞬,随即就剧烈晃荡起来,只听一声“咔嚓”的细弱响声,裴云舒一怔,他跟着声音找来找去,半晌,才终于在塔尖找到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小裂缝。
这裂缝小到肉眼急不可见,裴云舒手抚在裂缝上,眼中越来越亮,最后也不知为何,就这么笑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裴云舒就将镇妖塔放在了储物袋中,又赶去了藏书阁。
他在藏书阁待了一天,知晓这塔是师祖自己练成的,除他之外,无人得知怎么妖、怎么放妖。
杂书处的法宝详解已经被翻了个遍,裴云舒坐在书堆之中,一时之间,一股极大的委屈从心底涌上,瞬间逼红了眼,他藏在书后,咬着牙把眼中水光给逼了回去。
情绪激动之下,他体内的那颗莹白内丹却忽地动了起来。
裴云舒从膝中抬起头,他擦过眼角,掩下这突如其来的崩溃,面色愈冷,径自出了藏书阁。
一盒胭脂换来了镇妖塔。
还能拿什么换来放妖之法呢?
他回了三天峰就往书房中走,一进门就见到花月趴在桌上,见到是他,两根尾巴就欢快地摇了起来。
但见到裴云舒眼角后,又担忧焦急地叫了两声。
花月应当是受了重伤,他如今连化形都无法化,神力也总是不足,裴云舒今日给他服用了丹药,现下看来,总是比先前要好上了些许。
裴云舒低低道:“我没事。”
他将镇妖塔放在桌上,再去看镇妖塔的塔尖,只见那条裂缝还是昨晚那般模样,他伸手拂过这裂缝,心中又升起一股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若他再强些,若他再强些……
裴云舒突然撑着塔咳嗽了起来,等停了咳嗽,发丝已经凌乱,花月在一旁勾着他的衣角,琥珀色的眼睛担忧地看过来,裴云舒弯着腰,半晌才直起身。
他抓紧了塔尖,手指用力到微微发白。
但忽然之间,蒙着一层金光的莹白内丹开始急躁跳动着,裴云舒只觉得手心溢出一缕乳白色的灵气,这白色灵气溢出来的下一刻,他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妖气。
裴云舒面露惊讶,下一刻,他整个人就从塔尖的缝隙中钻了进去,消失在了书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