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舒闭上眼睛,半晌,他伸出手,颤抖往前伸。
虽是蛇皮,但蛇在身上游走的感觉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种滑腻的、冰冷的蜿蜒爬行,极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裴云舒用了极大的力气,师兄们都在看他,因为不想表现得这么软弱,才终于有勇气伸出手。
裴云舒的指尖白皙,轻触到蛇皮表面时,纯黑的蛇皮将他的手显出玉般的色泽,他只微微碰了一下,就立刻抽回手,“是它。”
在旁边一直看着的云蛮笑了,“师弟,你摸的这么快,万一判断错了呢,再好好摸一下吧。”
二师兄温文尔雅地笑了,却默不作声赞同的云蛮的话。
他们都在看他的笑话。
“……”裴云舒咬牙,再次朝蛇皮伸出手,但即将碰到纯黑蛇皮时,云景却拿着蛇皮躲开了。
“时辰不早了,”云景将蛇皮团好,带头往外走去,“正好将这蛇皮拿给师父看看。”
裴云舒的手还在空中,他愣了下,才放下了手。
*
等他们御剑到了师父的住处时,就在桃花树下见到正坐在那儿的云忘。
云忘已经换上了师门的道服,腰间垂着青笛与玉佩,他手里正捧着一本书,正是单水宗无止峰上的修行心法。
补丁衣服也能显出他的美貌,何况仙风道骨的道服,芙蓉不及,犹桃花带雨。
等他们落地之后,云忘便眼前一亮,带着笑容跑来,“师兄!”
裴云舒站在最后,混在师兄们中,一起叫了声小师弟。
“小师弟,”大师兄道,“师父可在里面?”
云忘那张美人脸笑意盈盈,“师父在里面呢,师兄们找师父可有什么事?”
大师兄带着师弟们一边往里走,一边道:“发现了一个东西,特意拿来让师父瞧瞧。”
凌清真人的房间布置简单,甫一进门,这里就给了裴云舒极大的熟悉感。
往常倘若无事,裴云舒总是会来这打扰师父,整个无止峰上的弟子,恐怕都没有他对这里的熟悉。现在想一想,当真是扰人心烦。
“云舒师兄,”云忘在裴云舒身旁低声说话,不忘附带上一个欢喜的笑容,“师兄送云忘的玉佩,云忘很是喜欢。”
裴云舒随意道:“小师弟喜欢就好。”
入了内室后,凌清真人已经是一副等待的姿态,“为何事而来?”
云景将手中纯黑蛇皮送到他面前,“师父,您看看这个。”
凌清真人一瞥,面露惊讶,他拿起蛇皮,放在手上摩挲了一会,才道:“蛇蜕皮化蛟,这是一只蛟退下的皮。”
蛇化蛟会多次蜕皮,每蜕一次,都是极大的珍宝,哪想到他们随手一捡,就来了一个这样的宝贝。
见弟子们一个个面露惊讶,凌清真人道:“蛇化蛟千辛万苦,蛟成龙更是难上加难。由蛟退下来的皮,也算是你们的一番机缘,无论是练成法宝或丹药,都是难得一遇的好材料。”
“这是谁寻来的?”
大师兄正要开口,凌清真人又道:“罢了,你们下去自行分配吧。”
“云舒,”师父看向了四弟子,“你来。”
裴云舒往前走了一步。
若是以往,凌清真人让他上前,他必定无比欢喜得跑到跟前,如今叫他过来,他却磨磨蹭蹭,难不成还是舍不得他的那枚玉佩?
凌清真人想到此,便随手摘下腰间玉佩,抬手扔给裴云舒,“这枚玉佩,当为师补偿你的。”
凌清真人身上的玉佩,无论哪一个都是价值万千的宝贝,此时扔到裴云舒手中的这一个,通体翠绿,光滑圆润,摸到手中就能感到勃勃生机,并不比之前送给云忘的暖玉差。
站在师兄后面的云忘,脸上的笑逐渐淡了下来。
他捏着腰间的玉佩,原来走了一个,还能再来一个补充。
“师父,”裴云舒轻声道,“云舒不用。”
凌清真人脸色一沉,抬手挥袖,内室的几人被一阵风吹至外门,在他们出去之后,木门紧紧关上。
三师兄上下摇摇折扇,“哎呀师弟,师父好像生气了。”
裴云舒低头看着手中翠玉,半晌,还是按照心中所想,将它放在木门之前,“师父,这样的好东西给了云舒,也是浪。”
上辈子,师父将他关在小院时,就曾一句一句数着他的罪过。
裴云舒也格外恍惚,那会才知道,自己竟然占用了如此多的师门宝物,他用的每一样东西原来如此珍贵,可暴殄了这么多天物的自己,终于成了一个废物。
师父所言的每个字都不敢忘,也实在是忘不了,这般的好玉,裴云舒的确觉得在他手中无用,裴云舒不敢要。
也不想要。
但玉佩刚刚被他放在门前地上,上好的翠玉就立即四分五裂,生机衰败。
裴云舒愣住。
在旁边看着的师兄弟们也一同愣住。
木门开了一道小缝,另一枚通体血红的暖玉飞到裴云舒手中,凌清真人一言不发,只用行动告诉他,如若你不要,那便摔了;如若下一个你还是不要,那便摔到你要了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