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将离手按剑,摆出平辈论剑的起手之势。“你的名字?”
陆酒冷道,“我叫陆酒冷。”
慕容将离略一沉思,“哦?从未耳闻。”
他此语并无轻慢之意,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陆酒冷笑得很愉快,“你现在听说了。请!”
那二人并未如寻常比武之时,先礼让试探个数回,一上手便全力相搏。
慕容将离手中沉渊重剑稳如江心磐石,一招一式用上了十成的内力,举止之间仿若已然凝滞,只在剑锋割开气流时发出凛冽的风刃之声。他手中仿佛已不止一把剑,招式翻转之间无数的风刃也成了无坚不摧的剑锋。
无处不在的风刃,而人的手不过一双,这样的剑谁能接?
慕容将离道,“这一招名唤花千树,请阁下品评。”
剑锋白,风刃如空花,东风夜放花千树。
夜云低垂,夜云之上隐隐有雷声,
风刃斩过陆酒冷脸侧,落下如剑锋划开的红痕,他脸上还含着笑,但心底绝非脸上看起来那般轻松。
沉渊本是重剑,此刻以内力为引借天地风雷,力有万钧。陆酒冷立于剑风之下,心头若有重负,若非他此刻已得苏慕华和画刀的内力,只怕已经呕血。
绝别离迅若闪电,自风刃边缘切入。绝别离自是坚韧,连破城箭都可拦下,但握着绝别离的不过是一只手,血肉凡胎。
陆酒冷右手已经血肉模糊,他贯注于指掌的内力为风刃所破,但他手中的兵刃未见一丝一毫颤抖。慕容将离成名数十载,内力是一点一滴苦练寒暑积累起来,已经百炼成钢。陆酒冷初得内力,纵然深厚,不过如刚刚展翅的雏鹰,纵然翅膀羽翼已经长好,但展翅之间总有些难以应心的踌躇。
自古柔能克刚,慕容将离武功走的是至刚一途,陆酒冷手中绝别离却刚柔并济,他本应有更多的变数,更多的胜算。
慕容将离瞳孔缩,陆酒冷手中的柔软兵刃仿佛突然变成一柄锐利的钢刺,直刺他的眉心。
他竟弃了自己的优势,要和慕容将离硬拼内力?
慕容将离撤剑回护,指掌猛然击向陆酒冷切近的胸膛,他这一掌来势如此之猛。若为他击实了,焉有命在,陆酒冷手肘一沉撞上这一掌。手中绝别离贯注劲力一卸,黑色的如蛇一般的兵刃缠上慕容将离手中的剑,死死绞住。
慕容将离怒叱一声,“撤手!”
陆酒冷挑眉笑道,“偏不。”
两人此刻兵器互搏,已是内力的较量,陆酒冷手中兵刃缠住慕容将离的剑,足下御风急退滑出七八步。山崖能有多大,他这退步的方向已向悬崖。慕容将离如何肯撤剑,紧迫不放。悬崖边,山风狂啸,两人凌空指掌相接,拼了一记内力,身影乍然分开,双双落足于柔软的树枝之上。
当...沉渊剑脱手落于悬崖旁的空地上,黑色的绝别离还兀自缠绕在雪白的剑身上。风飒飒兮木萧萧,空中闪电划过,忽而照见二人衣袂飘举,如山鬼一般。
夜色已冥,黄雀久在丛林之中早练得能暗中视物,耳边听得崖顶之上陆酒冷说完那个请字,便传来一片兵刃交接,衣袂荡风之声。他挨着叶温言极近,此刻这人脸上既愤怒又悲凉的神情落入他的眼中,少年的心头打了个突。他纵然不曾通晓人间情爱,但此刻叶温言脸上的神情看得他心头憋闷,依稀明白是为了苏哥哥。他想着苏哥哥也是好人,可是苏哥哥为何会让公子如此难过。他并不明白人的好坏与伤心难过,并无半点关系。
草叶的清香,静夜里虫鸟的鸣叫,野兽的足踏在落叶上轻软的声音,这是他十六年人生里的全部欢乐。
他甚至并不明白人为何能为另一个人欢乐,为另一个人悲伤。
他也并不想了解这些。
闪电过后,雷声如鼓炸开天际,陆酒冷就在那滚滚雷声中发出一声长啸。雨终于落下,瓢泼而下的雨帘中一道黑色的身影似乎比那划破天际的电光更为迅捷。
风愈大,雨愈狂,剑愈冷,杀意愈炽。
雨夜中有花开,白芒乍然盛开,万千风刃划开了陆酒冷的衣袂、肌肤,几乎将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慕容将离以掌指为剑,花千树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