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吧,最多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当然,如果你想告先生就尽管去,我以前被你陷害,挨先生的打挨得也不算少了。”
大妞从他身旁扬长而去,石榴裙飘飘欲飞,宛若一团灼热的火焰
。
赵二狗被堵得无言以对,愣了半晌,冲她的背影大喊道:“对不起!”
大妞脚步一顿,却终究没有回头。
帅气地拒绝了赵二狗,大妞抱着圆滚滚的神鸡,一时还真不知道往哪里去。现在还早,回家不是摆明有问题,只能在外面再转悠转悠。可这转悠,也需要体力啊。她中午就吃了两个馒头,还折腾这么一天,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她捂着小腹,咽了咽口水,早知道,就应该再找师母要点吃得才是,现在这荒山野岭的,是吃草还是吃虫啊。
等等……吃虫?
胖鸡仔感觉周围冷冰冰,硬邦邦的,母亲温暖的怀抱似乎又离它远去,它张开嘴,清吟两声,想把娘叫回来。可话未出口,它就闻到了一股草木燃烧的焦味。
哪来得焦味?它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奇怪的女人正兴高采烈地点火,她抱着一堆小树枝,一根一根地往微小的火苗中丢去。火焰渐渐变大,升腾而起,明亮的火光,恰似她鲜艳的裙摆,也给她玉白的面颊镀上了一层蜜色的红晕。
它偏着头,就这么静静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然后就听见她说:“烧起来,烧起来了,太好了,终于可以烤东西吃了。”
烤东西?这荒山野岭的,她能烤什么东西吃?
不对,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它的心头,它低头瞧见了自己的翅膀和爪子,瞳孔一缩,这个愚蠢卑微的凡人女子,她不会打得是那个主意吧!她怎么敢!
然而,不管胖鸡仔内心是如何的暴怒不屑,它都无法否认,这个它以往视作蝼蚁的凡人女子,眼下还能真有烤了它吃肉的本事。不行,再不跑就要成为史上死得最憋屈的大妖了。
它艰难地挪动翅膀,一点一点从石头上溜下去。腹部的伤口被摩擦地越来越痛,它只能极力踮着两只爪子,就这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接近石头的边缘,只要顺着掉进草丛里,它就藏好自己,伺机逃出去。
到了,到了,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紧接着,它就被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抱了起来。
……近日是否当真流年不利,鸡仔只觉悲伤至极,先被部下暗算,然后被同谋者群殴重伤,流落山村后,又被这个女人接连袭击了两次,伤上加伤,现在居然还要被烤了吃……
“又不乖了,跑这么快,你也饿了吧,马上就有香喷喷的烤蚱蜢吃了。”
原来是烤蚱蜢,要被吓死了,它松了口气,瘫在她怀里又软成一团云。
火堆里蚱蜢炸得噼啪作响,一人一鸟就这么守在旁边,默默地咽着口水。
在越烧越旺的火苗下,蚱蜢很快就烤熟了。大妞忙举起串着蚱蜢的树枝,呼呼吹了几下,就迫不及待地扯下蚱蜢肉最肥厚的腿子下来。
此时,蚱蜢大腿的油都被烤了出来,呈现一片诱人的金黄,大妞放在嘴里一抿,果然又香又嫩,还有下面那一段锯齿的小腿,嘎吱嘎吱,她嚼得津津有味,就跟吃麻花似得酥脆爽口。
大妞一连吃了二十个,方觉肚子里火烧般的饥饿感得到缓解。她拍拍手,一扭头就看见受伤的鸡仔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它的眼睛眨都不眨,就像两颗小黑豆,钩形的喙也张开,她隐隐都能瞧见粉色的小舌头。真是傻得可爱。
大妞眼珠一转,飞快地扯下蚱腿塞进它的嘴里。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在一只鸡毛绒绒的脸上,看出震惊、痛苦,悲伤,想吐等种种人性化的情绪。它急剧地扑腾几下翅膀,呸呸把蚱蜢腿丢掉,低下头张开喙,不住地呕吐,可是因为体力不支,扑通一下就栽下去,半天爬不起来。
“哈哈哈哈。”大妞笑得前仰后合,忙把这个只能原地扑腾的小家伙抱起来,她佯怒道:“真是暴殄天物,这样的美味佳肴,你居然把它丢掉。”
她又扯了一只蚱蜢腿递到它嘴巴,露出“和善”的微笑。
“来,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它吃掉。”
最近的雨水格外多,飘飘洒洒,从天而落,就像董家娘子的丝线一样柔美纤细。
赵二狗不止一次听他娘在家里碎碎叨叨。
“怎么都是一样的养蚕,她家的丝线就那么好呢?”
类似的问题,他也时常问自己,以前是问,怎么都是一个先生教的,董大妞的成绩却那么好呢;现在是问,怎么都是一样的人,董大妞对旁人的态度却远好过他呢?
窗外的雨润红姿娇,赵二狗的心底却是一片晦暗,那天溪边分别之后,他回去痛下决心,一定要让她对他改观,谁曾想到,自那日后,他们居然再也没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