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压此刻已然变作一只花斑小老虎,白色的皮毛上长满巧克力花纹,头顶一个王字,胸口挂着一块寒湛湛的水精,趴在大妞肩头。
他想来想去,觉得妖的眼神一定比人好,虽说他现在已经萎靡成了幼年状态,但万一认出来了就完了,所以他让大妞把他变成老虎的模样,宣称要变也要变万兽之王,对此大妞表示嗤之以鼻。
“那我就上去了?”大妞咽了口口水。
“上去吧。”陆压抱住她的脖子,眼睛瞪得圆滚滚的。
大妞被他勒得一紧,抽了他屁股一下,低斥道:“松开点,有、有那么害怕吗?”
陆压:“……”你不害怕你哆嗦什么,人家安慰你还不领情。
大妞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保险一点,从山中的水潭沿着瀑布爬上去,先看看山形再说。
两人偷偷摸摸,做贼似得溜进山里,顺着水声很快就找到了山间的深潭。瀑布从峰顶直下,如同一道白色的丝练,可奇怪的是,落入水潭就像被什么染了一样,变成墨一样的乌黑。
“怎么会这样?”大妞奇道,“是不是水太深了?”
陆压也不知原因为何:“要不还是走陆路吧?”
大妞一看旁边鸦雀无声的黑松林,打了个寒颤,她摆摆手道:“谁知道那里面有多少关卡,还是走这里吧,我不相信她还能在水里养条龙。”
“有龙也不怕。”陆压昂起脖子道,“大不了我跟它来个龙虎斗。”
“瞧把你能的。”大妞弹弹他的脑门,深吸一口气道,“走了?”
扑通一声,两人跳进潭水里,不到三炷香,如狗一样连滚带爬地游上来。大妞脸色煞白,陆压不停地反胃呕水。
两人对视一眼,大妞一把夹起他就跑。
两人连云都没力气驾了,靠土遁遁了几十里路,来到一个城镇,找了间客栈,开了两间房,一进去就漱口、漱口再漱口,再疯狂洗澡。
客栈老板都被惊呆了:“看着穿得还好啊,怎么像才从粪坑里爬出来的一样,这都用了我多少热水了。”
事实上,这特么比粪坑还糟。大妞艰难地从浴桶里爬出来,穿着刚刚用搬运法弄来的新寝衣,两眼发直,瘫在塌上。
大受惊吓后,又折腾这么半天,她湿着头发就迷迷糊糊就眯了过去。一步一步走了下去,然后就看到,一具具的女尸,横七竖八地铺满潭底。她们浑身赤/裸,身形窈窕,只是个个身上都有横七竖八的伤口,有的集中在腿上,有的则在胳膊上,还有是在眼睛或者是鼻子,各式各样的部位皆有,划得看不出原形,只能通过部位判断是哪里。凝结的血块在四散漂浮。随着她下去带起水波,女尸的头发随波逐流,所以从上面看,才会是一片黑色。更奇怪的是,这里这么多尸体,居然一丝臭味都无,反而带着一股浓烈的香气。
“呕~~”大妞惊坐起来,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不住反胃干呕。
去你的神仙,这屋里唯一一个神仙还不知道去哪儿了呢。陆压气得跳将起来,把老槐树吓得魂飞魄散,生怕这位爷一不留神喷出一点儿太阳神火。
“你还真敢想啊。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出去就是死你一个,我要是出去,这方圆百里只怕都要血流成河。”
“有那么严重吗?”大妞听着门外的惨叫别过头去。
陆压冷笑一声:“你大可推我出去试试看啊。”
怎么推,她倒是想,可现在这鸡吃饱了长肥了,还会飞,根本拿他没办法。
大妞无奈道:“那你说我们怎么办,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陆压打断道,“别说他五马分尸这一个,就算他把这村子里的人全部杀光,我都不会眨一下眼,居然能想出这种办法逼我就范,简直愚不可及。”
大妞听得目瞪口呆:“你、不是神鸡吗……”
陆压嘴角一抽,光棍道:“谁规定神鸡就不能这么想了?少啰嗦,老实呆着吧,我不会出去,你更别想!”
他慢腾腾地飞下来,坐在大妞披散的头发上,翅膀一伸捂住她的耳朵:“不听,不看,很快就过去了。要是这小子运气好,碰见你娘回来,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娘!如晴天霹雳一般,大妞一把他扯下来,严肃道:“我爹娘都在外面,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回来了,万一碰到了怎么办!不行!必须要想个办法,你让我看看外面的情景,快点!”
“碰到了不是正好吗……哎呦。”陆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手心里的几根羽毛,“你竟敢动我的羽毛?!”
“你有没有良心,我爹娘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这么说话。看什么看!”大妞挑挑眉,“你不帮忙就算了,外面的情况总得让我看看吧,不然就把你的毛一根根全拔下来,快点!”
“你看到又能怎么样……好好好,别扯了!”
陆压在她眼前轻轻一拂,大妞只觉绚烂白光,光华散去后,外界登时清晰起来。
门前的妖怪青面獠牙,一双赤红的眼睛,一只脚正踩在赵二狗身上,对着他们这边叫阵连连。
大妞一见那双发红的眼睛就觉眼熟,片刻就反应过来:“你看看,这眼睛,和那天晚上来杀你的那个一个样!”
陆压一怔,定睛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一对儿蛇兄弟,我就说,他如何能找到这里来,想来是用血咒指引他弟弟的方位,才误打误撞摸到此处来。妖怪是看不到这座院子的,定是你那同学泄露了秘密,自己找死,还连累我们。”
大妞抽了他一下:“他一个凡人,怎么知道这么多。这要怪你,干嘛不把这里藏得连凡人也看不见。”
“你以为我不想吗?”陆压恼火道,“还不是你娘,叽叽歪歪,说平白无故一座院子不见了反而会引起骚乱,所以才使得此处凡人可见却无法接近,而妖怪连看都看不到。”
一听说是她娘的主意,大妞也不好说什么了,一墙之隔,妖怪的叫骂还在继续,而赵二狗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了,满脸血污,骨头一根一根被活生生敲断。
大妞吐出一口郁气,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条狗,在你面前被折磨到如此地步,也无法视而不见,更何况任由这妖怪在门口挑衅,她爹娘回来总会遇见,到时候被百般折磨的说不定就是她爹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