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是重阳节了,一轮上弦月在中天,照着夜市千灯映夜云,牙旗穿长街的繁华;绮罗姣服、锦衣夜行的游街人不断,公子们衣襟间配着茱萸,仕女们发鬓间也钗着大朵的团花金线菊,很合时节;各种点心糕饼,也有很多很应景,是以菊花和茱萸做的,在各种绢绡质,奇巧玲珑的花灯绰约彻夜的摇光中,是致又清爽的,琳琅满目。
然后,就是一路上,两个小朋友拉扯着贺兰姑娘去吃这个,看那个的。
竹子小姑娘要选纸鸢,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挑,说明日登高时,可以顺路去踏青放纸鸢;神农小正太想买面具,流连在卖祭祀的跳神面具摊前不肯走。
于是没走出多久,就买了好几只纸鸢,一只白玉半阙面具一只昆仑奴乌木面具,还有一堆糕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基本都由我们英明神武的羲皇大人拿。
华胥大爷肯定要不耐烦的吧!
一手举着一串水晶糯团子,一手试图去牵到处跑跑跳跳的竹子小姑娘的少女,默默地心道。
可等她蓦然回首时,却见那人在她身后,立在月色和灯火堆迭、人头攒动的巷陌中,一袭正蓝织金缎绣茱萸纹的交领广袖袍白裳,翠玉双股钗高束乌发,手提着一堆零零碎碎,正在眉目格外柔和地注视着她的背影;见她回过头,少年便轻挑薄唇,展开一个幽艳逆光的笑容。
“希儿。”
亥时了。
灯与花璨然的夜阑、十里烟罗的锦绣繁华,似是都未倒影入少年狭长深邃的墨眸间;往来如梭的人群中,那人站在夜深露浓的灯火阑珊处,簌簌睫羽之下那双乌泽莹澈的眼眸,此刻只定定地映入了她的样子,像独独投影着一人的长夜和沧海,星月和柔色飐滟。
少女想说什么,却一霎心扉莫名地一痛,失了言语。
他的神色太过温柔,清瘦的身形太过孤冷,垂敛凝视着她的乌眸是太过全神贯注的,心满意足;蓦然给她一种奇异的错觉,就像他一直站在那里,安静地等着她;她已经让他孤身一人地,等了很久,很久。
他像等过了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的沧桑变幻,才终于等来了她的,伤感和满足;就像,如若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那芸芸众生叁千烦扰相,软红十丈万般贪嗔痴,皆不是他所苦所忧;那人想度的,便只是她一个人;所愿的,也只有她一人的安好,而已。
“你要吃吗?”
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举起手中的那串水晶糯团子递过去,傻乎乎地这么问了一句。
然后,她就觉得自己蠢得很想捂脸——这位大爷从来都不喜欢甜食的啊,肯定会嫌弃得要死,硬邦邦地来一句,“才不要吃这种玩意。”
“好啊。”
可出乎意料地,少年唇角啜笑,定定垂望着她,柔声这么回答了一句。
因为双手都提物的缘故,他直接低下头,微微前倾身了一点,就着她的素手,咬了一口她手间的团子。
少年的薄唇是胭脂般的艳色,咬下雪白糯米团的一霎,流浆的红豆馅绽破在唇红齿白间,有少许粘染上了他姣好的唇形,湿漉漉的深红若未抹匀的一点口脂,诱人得,仿佛少年软润鲜艳的唇是一捧成熟水灵的红菱果,凑过去就能咬出满口清甜的鲜红汁儿。
“等下。”
她伸手拿白丝帕,急忙为他擦拭唇间残余的那点红豆沙,少女轻柔的指腹掠过那软湿润泽的唇间,被他冷不丁含住,以舌尖轻柔扫吮了一下,触感温湿的,缠绵。
“甜的。”
风华绝代的美少年眯着眼尾妩媚上勾的桃花眸,向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