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证物证俱全,”项天义点点头,表示接受他的解释,一锤定音,“小六,你可知罪?”
莫名被定罪的小六惶然抬头,嘴唇动了动,猛地回过神似的,大声喊着,“王爷,奴才是被冤枉的,奴才自幼在王府长大,怎么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府兵便走上前,无情地将他拖走。
目睹这一切的乾陵悦有种说不上来的窒息感。
项天义与项天礼何其聪慧,怎么会看不出这件事另有幕后之人。
可他们还是不容置喙地迅速定下罪行,哪怕证人的证词漏洞百出,完全站不住脚。
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们在袒护真相。
她一时接受不能。
小六又做错了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命运,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背后是一个家庭,就因为身份低微,所以可以毫不留情地被抛弃吗?
心底涌起一阵悲凉,乾陵悦不受控制地出声,“可有人亲眼见到小六放火?”
一言出,四下鸦雀无声。
架着小六的府兵面面相觑,回头迟疑地望着项天义,等着他的回答。
“陵悦,此言何意?”他好脾气地问。
项天礼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
“这位只说换班后见他极为紧张,可这紧张的缘由,却不一定是放火,二哥如此决断,会否有失偏颇?”既然都站出来了,她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视着项天义。
“陵悦说的不无道理,”比起项天礼的黑脸,他欣然接受,回头看向得到一线生机的小六,追问,“可有人佐证你并非纵火之人?”
本以为有解释机会,但项天义的问话只是一个是非题。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向来各守一方,又哪里来的佐证之人。
他的眼神亮了一瞬后黯淡下来,摇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你也辩无可辩。”结论还是他被拖下去,这次乾陵悦再无开口机会。
眼睁睁看着小六被拖走,她心内难受。
若是再深入辩解,她定然能为小六脱罪,可无论是项天义还是项天礼,他们的眼神都在警告她莫要多管闲事。
而她只能辩解,却找不到实质证据。
即便项天义真的放过了小六,也会有小七小八来做这个替罪羊。
无力感充斥着她的感官,之后一直一声不吭。
“让陵悦受了惊,实在不好意思。”项天义还能言辞淡定地道歉,语气中的歉意真实恳切,面色温和如常。
只是再无法让她感受到初见时的亲切。
“没有。”她只沉着眉回了两个字,不等他再开口便站起身,“我有些累了,王爷,我们什么时候走?”
后半句话对着项天礼,后者从容跟上,“现在便可。”说完又转头对项天义道,“叨扰二哥了。”
南王微微点头,仍然坚持送他们到府门口。
马车上,两人并肩而坐,往日活泼的人一言不发,呆呆地瞪着地板,似有所思。
“这是二哥的决定,我们也无法左右。”猜到她的心思,项天礼轻声道,言语间颇有宽慰之意。
她仍然不肯开口,转头换个姿势,手肘撑着车窗,视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过往行人或者路边小摊上。
大家和乐融融,你来我往,满是和睦。
可与此同时,小六的家人恐怕肝肠寸断,悲痛欲绝。
思及此,她的目光更暗,再和睦的场景也笑不出来。
“你虽贵为王妃,也终究是凡人,万事自有定数。”身边的男人淡淡道,字字句句没有半分柔软,事实向来让人不忍直视。
“即便有定数,南王也不该是那只拨弄定数的手。”她语气平淡,没有回头,眼神虚焦,不知看向何方,也不知想起何种往事。
读到她长久的沉默,项天礼难看过去,她圆润的侧脸透着粉色的光泽,仿若暗沉冬日里的一抹阳光。
“小六是南王府的人,二哥便是他们的神。”他这话不无道理,乾陵悦心中偏见稍稍松动,听得他继续,“也许你的世界有一套定论,但这里便是如此。”
言外之意,凭她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的。
乾陵悦又何尝不懂这一点,权力的构成乃是长期演变而来,要撼动除非大规模地流汗流血,搞得轰轰烈烈才有可能。
“悦儿,你和我想象的有些不同。”半晌后,项天礼再度开口,这次却是直指她。
涉及到个人,她才扭头与他对视,“如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