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莲心羹煮好,聂大厨打发了她去送羹,笑眯眯地送她走远。
正在打呵欠的侍卫嘴张到一半,视线惊讶地跟着她往内,甚至忘了提前禀明王爷。
“叩叩——”主殿大门紧闭,里面却灯火通明,想来他还在处理政务。
“进。”夜色下他的声音内敛温柔,乾陵悦不知怎么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端着莲心羹,打开门,抬步走进去。
直到蹲在他身边,他依旧没抬眼。
“王爷,您的羹。”她故意捏了声音,比平日温柔许多。
项天礼手停住,侧头看去,见是她后愣了一瞬,又恢复到一潭死水,“你来干什么?”
她笑得十分僵硬,别扭地,“才学了一个羹,拿你做试验品,毒死了我方便救。”
他眉尾跳了跳,没再说话,放下笔,伸手把碗揽过来,拿起勺子尝了一口,甜而不腻,是他熟悉的味道,却在那味道中又添了点不一样,令他有些新的上瘾。
“你做的?”她似乎没有下过厨。
“嗯。”乾陵悦回答得很没有底气,担心地看着他,生怕味道不对。
项天礼闻言只是点点头,没有做任何评价。
“味道不好吗?”第一次尝试,她有些沉不住气,歪头小心翼翼地问着。
他还是不说话,只放下勺子,将碗推向一边,重新执笔。
等于否定。
乾陵悦面色一暗,这无疑是巨大打击。
她闷闷不乐地盖上碗盖,“行吧。”
起身端起,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不死心的,“我是第一次做给别人吃,味道不好在我预料之中,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下次肯定更好。”
他动笔的手再度顿住,似是询问,“再给你一次机会?”
“嗯!”尽管不是肯定的回答,得到回应她却十分开心。
项天礼眼中诸多情绪流转而过,又看了眼她手里的羹汤,已经如此完善,怎么再给机会。
“把羹留下吧。”他淡淡道。
乾陵悦眼睛一亮,这是不是说明她的羹汤并不是那么糟糕?
疾步返回,利落地将羹汤放下,人却没有离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愿意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项天礼长长吐出一口气,“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等你喝完我把碗拿走。”她有理有据。
“有下人来拾。”这话里隐隐带着无奈。
“下人都睡了,就是一个碗的事,很简单。”她义正言辞。
除了复杂的头饰与华服她自己弄不来,其他能自己动手就自己动手,冰并不十分习惯他人的伺候。
项天礼深深望她一眼,“你洗碗?”
“有问题?”洗碗是什么高难度的事情吗?
他默然不语,倒是放下毛笔,端过她的羹汤,细细品尝。
片刻后——
“你一定要这么盯着本王?”他放下勺子,严肃着脸。
“你很介意吗?”她顺势对上他的眼睛,一脸真挚,“你要是介意我也可以不看。”
“介意。”
“好的。”
但她的眼睛仍然灼灼落在他身上。
“乾陵悦。”
“在。”
“本王介意。”这四个字几乎磨着牙说出来。
“好!”她乖乖移开视线,不出半分钟又悄悄移回去。
项天礼也不能挖了她的眼睛,皱着眉,不悦道,“你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以为这样他就会心软原谅她撒谎吗?
“没有啊。”什么叫鬼把戏,想让他原谅自己那么难吗?
她的矢口否认让他动摇一瞬的心迅速坚硬,不能再上她的当,“请回避。”
“嗯?”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赶人,他的脸是川剧变脸的同款吗?
“回避,听不懂?”他语气渐渐急躁,连羹都没有再喝。
乾陵悦彻底呆住,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项天礼没听见声响,余光瞧去,她圆圆的鹿眼噏着微弱的泪光,嘴角努力想扬起却颤巍巍地往下掉,鼻尖红红的。
或许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是这样的表情。
“本王会让人拾。”他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僵硬,也没有再看她。
“好。”她微微哽咽,本人却未察觉。
方才的灵动一下消失,她安静地起身、后退、默默地走出房间,期间一声不吭,连走路都没有声音。
“吱呀——”大门关闭不可避地发出声音,却显得十分寂寥。
项天礼无意识地搅动了下羹汤,散发着清幽的香气,却再也勾不起他的食欲。
他抬头清淡地看了眼关闭的大门,久久没能回视线。
乾陵悦无力靠在门框上,丝毫不知自己映在门上的身影占据他整双眼睛。